《江山美人》第50章


,不时入耳。那样的热闹与欢乐,与他无关,也许这一生,再也无关了,他听见更多的,是拉木伦河水的呜咽。
清风挟着一阵淡淡的幽香吹过,环佩叮当。熟悉的气息,熟悉的声音。怀心谷中,他从沧澜江中打捞到一串风铃,她兴奋的象个孩子,把风铃挂在了石屋的门檐上,为石屋取名“思乐居”。风过处,风铃叮当,她说:“听,这是召唤亲人归来的声音。”也曾想过,要为她盖起一座名符其实的“思乐居”,然而,此生再也无望。她在召唤他,他却无力回首。
“隆庆。”雨竹轻唤,来到他的身旁,与他并肩而立,望向河的对岸。月光下,她任意披洒的长发随风轻轻拂动,长裙飘飘、衣袖翩翩,宛若凌空飞落的广寒仙子。
隆庆发觉自己以前的话说错了,其实她不仅是穿紫色的衣服,而是无论穿什么颜色的衣服,都很美。用尽了的一生的力量,他才能侧过身,对着她说出那两个字:“皇嫂!”刻意的恭敬,刻意的疏离。
雨竹愕然,心慢慢坠向深渊,午时的那场屈辱,她并无意隐瞒隆庆,只是没有机会说,也不知该怎样说,那样的事,于她毕竟太过难堪,半晌,她才能开口出声:“你,还愿意与我一起走么?”有些期盼,有些担忧。
隆庆心一紧,又开始绞痛,猛烈的痛,辅天盖地席卷而来,蔓延到周身,已下定的决心,几欲动摇。他不敢再看她一眼,咬了咬牙,口中弥漫起浓郁的血腥气息, “我们契丹人虽不似你们汉人这般讲究礼数,但廉耻之心还是有的,你自恃美貌,游走在我们兄弟之间,是觉得有趣,还是想让世人耻笑我们兄弟同科?皇后娘娘,请你自重,就算不想自重,也请为皇兄的颜面,为你们大宋国的颜面想一想。”字字如刀,刺入他自己的心,伤得千疮百孔。
她的脸,苍白胜雪;她的眸,幽暗如夜;静静站在原地,定定看着他,一动也不动,长久的沉静,静得似乎世间没有了生命的存在,许久,她问:“这么说,你是不要我了么?”
“是,皇后娘娘,我不要你了,我要不起你。” 一字一泪,字字泣血,大概便是如此,这样血与泪,他却不能让她看见。
“其实——”雨竹笑,万念俱灰,眼中无泪:“你不要我了,只需告诉我一声既可,我会头也不回的走开,何必这般的——。如果你这样做,是因为怕我不死心,会对你纠缠不休;那么,你就太小看我了,耶律隆庆,你小看了我。”她缓缓转身,挺直脊梁,朝前走,“每个人必须对自己的选择负责,你为兄弟大义,舍弃了我,我不怪你,也不恨你;但我不见得一定要成全你的这一片苦心,你不要我,从此,我也不要你就是了,永远也不会再要你!”她决然的离去,再也不曾回首一顾。
隆庆紧紧捂住胸口,高大挺拔的身形痛得佝偻成一团,跌坐在河岸的堤石上,飞溅的水花不时打在他身上,这一次,他听见的,是自己的呜咽。
走出隆庆视线的瞬间,雨竹脚下一个趔趄,不缓的步伐令她跪伏落地,白皙的双手按在乌黑的地土上,纤弱的双肩开始擅抖,越抖越烈,她的眼泪仿佛璀璨的珍珠,晶莹剔透,纷纷扬扬洒落,无声隐没在尘埃中。
赫连辰砜正躺在一棵参天大树上赏月,这是他的嗜好之一。据说,真正的高手,不会有太多嗜好,嗜好多了,弱点就多。他号称天下第一高手——当然这是别人给的称号,就他自己而言,他觉得自己是个很谦虚的人。偏偏他的嗜好很多,好美酒,好美食,好美人等等,最最特别的一项,就是好爬树,躺在树顶上赏月睡觉,是一件多么惬意的事。唯一的不好之处,就是常常听见或看见一些不该听或不该看的事。比如,他听见了隆庆的话,这没什么意外,本就在计划之中。接着,他看见了雨竹的眼泪,莫明奇妙的,就想到了一个传说,相传南海的鲛人,美丽无比,在皎洁月光中落下的眼泪,能够变成美丽的珍珠。他突然很想看看她的眼泪,有没有变成美丽的珍珠。不过很快,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这个女人太骄傲,既使是哭泣,也在无声无息中,也许,她不见得愿意让别人看到她这般模样。夜宴已开始多时,辰砜本准备跃下树,去夜宴上露个面。有了先前那一个认知,他决定在树上多等等,等雨竹哭完离去后,再跃下树。
雨竹哭泣的时间虽然不算是特别长,但也不短。看见她终于停止泪落,辰砜松了口气,梨花带雨固然动人,可再美丽,也是别人的女人,而且是耶律隆绪的女人,他并不想自找麻烦。
无意间,他瞟见雨竹手中拿着一把匕首,玄铁在冷月中泛着寒光。心一惊,早就听隆绪说过这个女人性情刚烈,没想到这么烈。他无暇多加思索,飞身从树顶跃下,挥手打落了雨竹手中的匕首,面色阴沉恼怒,“皇后娘娘如此行止,是否太过不妥?”
“你以为我想寻短见?” 雨竹似乎早已习惯他从树而落的举动,从乍然一见时的惊愕很快转为淡漠,“我还至于如此懦弱。”人总要活下去,既然到红尘中来过一遭,无论多少悲苦,她都会好好走完。
“那这是——”辰砜疑惑的指着地上的匕首。
“这个——”雨竹俯身捡起匕首,执起衣袖细细拭净上面尘土,再缓缓插入刀鞘,认真郑重,仿佛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依然清晰记得,在怀心谷中,那个午后的斜阳下,他取出一直随身携带的匕首郑重放在她手中,沉甸甸的玄铁,压得她的手腕有些痛,他对她认真的说:这是我向你求亲的表仪,等离开怀心谷之后,我会以三媒六聘之礼向你家中长者提亲,将你明媒正娶迎回家。往事已随风逝,她浅浅笑,有些淡淡的苦涩,一切该作个了断啦!她问:“方才一切,你都已听见、看到?”
“我不是有意要听和看的。”辰砜竟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明明他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雨竹双手捧着匕首递到辰砜面前:“既然这样,就请你替我把它还给隆庆,我便不再追究你的偷窥之责。”
“这可不是一个好差使。”话虽这样说,辰砜还是接过了匕首,他发觉自己真是一个很不错的人,又颇有善意的提醒:“夜宴已开始,娘娘还是不要缺席为好。”
“多谢!”雨竹微微颌首,远处传来寒月焦急的呼唤,她转身,向着声音传来处快步走去。长发轻舞,衣袂飞扬,出尘的美,孤绝的傲,一如初相见,风霜雪雨,经久弥见风彩。
辰砜目送着她,直至芳踪不再,很婉惜的摇摇头,“真可惜,你居然是陛下的女人。”
注:( )温庭筠《梦江南》
人生长恨水长东(四)
辰砜出现在宴会上时,雨竹还没有到达,隆庆也不在。隆绪正与群臣宴饮,兴致颇高,饮酒如饮水,一碗接一碗。萧菩萨哥坐在他的左侧,关切注视着他,却不敢出声劝阻。“好女人应该懂得如何取悦男人”这句话被天下无数男子捧为至理名言,能留在隆绪身边的女人,当然都是好女人。只有一个是例外,她的存在本来就是一个例外。
看见辰砜,隆绪手一摆,笑道:“辰砜,你迟到了。”伶俐的侍女立刻捧上三大碗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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