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普通农民到英雄老兵的铁血沧桑:无家》第182章


谢国崖真的去劈那房门了。他闯进院子来,不假思索地就拿柴刀去劈那贴满大字报的房门了。那房门经不起他这蓄谋已久的一刀,哗啦一声就裂成了两半。谢国崖竟为自己这样的壮举所征服了,一时热血上涌,斗志升腾。他忖道,后边千员干将在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这次不可再有任何闪失,这里所有的人都必须唯他谢国崖马首是瞻!于是,热血又一阵涌上了他那张狰狞的脸。
“老屌!向革命者低头认罪,交待问题,束手就擒!”
谢国崖大喝一声,忽地跳进了那间黑糊糊的房子。房里面太黑,以至于他无法看清面前那个人。此人是不是老屌?可还能有谁呢?他派来的岗哨说,三天两夜里,这里没人出也没人进。谢国崖此刻已经是一个红眼的战士,本能地把那刀砍了下去,可眼前那人竟然轻轻一晃就躲开了。沉甸甸的柴刀收不住,砍在一张破烂不堪的桌子上,深深地嵌进了桌面子。谢国崖急忙抽刀。那人又是轻轻一晃,竟到了眼前。谢国崖终于看清了,面前此人正是老屌,却不是当年威风八面的老屌,也不是上周低头沉默的老屌,而是一个满身盔甲、眼露凶光的瘟神!只是这个单臂独眼儿的瘟神好像光着腚。他正无比惊讶,老屌却已绕到了他的身后。老屌的动作快得简直如同鬼魅!谢国崖既想回头,又想拔刀,只这犹豫的片刻,他突然感到一阵无法抵挡的剧痛从下身袭来。这股疼痛前所未有,但是无坚不摧,它闪电般地散布到了身上每一处地方。他疼得弯下了腰,疼得撒开了手,疼得闭上了眼,疼得直要晕撅过去。他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是被一只牵了绳子的风筝,竟然倒退着飞了出去。一只有力的大手隔着棉裤抓住了自己的命根,用一股强大的力量将自己倒着拎将起来,直直地摔向门外……谢国崖感觉到自己的一生都被攥在那只可怕的手里,被攥出了血,拧出了浆。他的所有抱负和尊严,一切壮举和骄傲,都被这只凶恶的手拧得粉碎了。
谢国崖摔在地上的时候脸是朝上的,于是在昏过去之前,他隐约看到了老屌腰下那根雄根,那东西已然勃然大怒了,直愣愣的像是大杨树乌黑的树杈。那上面挂着两个奇怪的牌子,哗啦啦地晃着,折射的阳光刺进了他的眼,左边那个上面好像是红五角星,右边那个像是青天白日……
老屌也不看被自己扔出去的谢国崖,回头拔下了那把柴刀,慢慢地踱出了房门。两乡三社的革命干将们如临大敌,纷纷持械待战。他们惊讶地看到勇猛无畏、身先士卒的谢国崖同志冲进敌人的巢穴,更惊讶地看到这个排头兵莫名其妙地倒飞出来,捂着自己的下身抽搐不已。但是这也还不算什么,当赤身裸体、独臂残躯的独眼儿反动派老屌拎着柴刀,威风凛凛地走出房门时,革命干将们就只有目瞪口呆了。面前这个上周在台上还低头不语、抖若筛糠的老废物,如今竟然不可一世了!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军功章在朝阳下璀璨夺目,让这些崇拜英雄的革命者们瞠目结舌。更离奇的是,老头那粗大的雄根上,居然也沉甸甸地挂了两个勋章,看上去竟然颇为精致,一阵风吹来,竟然叮叮当当碰撞作响了。
院子里鸦雀无声。
老屌平静地看着涌进院子里的百十号人,又看看大门外那更多试图涌进来的人,轻轻地把刀垂在身侧,慢慢地走下了门阶。这腊月清晨的寒风也不能让他感到寒冷,他的脚步那样坚定,那样从容。面前的晃动的刀光反而让他感到一种久违的亲切。他慢慢地走向他们。他的刀只随意地垂着,刀在地上划出了痕,发出噌噌的响儿,仿佛那不是刀,而是翻地的犁。造反派们愤怒又惊恐地看着他,却无人敢上前来一试身手。
女人的葬身之地已经被众人踩得和别处毫无二致了,老屌终于松了口气。上面站着几个革命小将,老屌看不清他们的脸,因为他的眼前已是光芒万丈。那几个革命小将虽然孔武,却稚气未脱,局促的动作很让他熟悉和亲切,他们就像当年部队中的新兵。左边那个身高马大,个头儿很像有根儿,右边那个弱不禁风,动作很像有盼儿。他们的头发在阳光的照耀下烁烁放光,他们的耳朵在寒风里冻得通红。看着看着,老屌竟然已经痴醉在这幸福的想像中了。
当啷一声,老屌手中的刀掉了。
脸盆大的太阳已经腾跃而起,温热的阳光骤然洒满了这个拥挤而破败的院落,院子里有一方未曾融化的白雪,瞬间被映得通红。
书评:我们依然无家
文/《商务周刊》主编 高昱
多有论者指出,中华自汉唐之后少有尚武精神,总是到了亡国灭种的最危险时刻,每个人才被迫发出最后的吼声。
居安而不思危,忘记以武止戈的朴素哲理,用这个原因来概括中华民族的历史悲剧,大抵不算是错。但河南农民老屌不会去想这些问题。日本人入侵中国,他是被国军拉了壮丁才走上保家卫国的道路,从抗日战争、内战到朝鲜战争,他对战争的目的只有一个理解贯穿始终:早点打完仗,回老家好好跟翠儿过日子。
没有“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的豪情,有的只是“醉卧沙场君莫笑, 古来征战几人回”的哀恸,没有收拾旧山河的壮志,有的只是身比鸿毛轻的迷茫。在一个战乱的时代,老屌不得不时时把枪指向敌人;等他终于拖着残躯回归乡里,命运却又把枪指向了这位百战英雄。
不求万户侯,不言千金裘,只想一个安稳的家,这是多么卑微的人生希望。但战场上不死的老兵,拿着柴刀在公社造反派面前轰然倒下,他倒在了翠儿的葬身之处。英雄家破人忘。
这样的历史悲剧又该以怎样的哲理来概括解释?
自从10多年前看过余华的《活着》和陈凯歌的《霸王别姬》,我始终不敢再看第二遍。在这个丛林世界里,一地鸡毛的小人物本来就是卑微的,但我们居然还有这样的时代,连最卑微的尊严都遭到反复践踏,直至让人将心中的恶赤裸裸展露出来,只是为了活着。每个人都有丑陋的一面,这是事实,但每个人又都有温暖的一面,如果我们只沉浸于把美好的东西撕碎了给人看的痛感,我不相信人吃人的悲剧会因此得以避免。相反,我以为,正是因为对他人的不信任,无休止的寻找敌人和继续革命,可耻地夺去了老屌们魂魄归依的家。
《无家》我读了两遍,第一遍是在网络上随着作者的每次更新,作为战争小说来读,第二遍是捧着完整的打印稿,作为伤痕小说来读。第一遍我为大风疾笑,第二遍我为无家黯伤,然而,真到了受命做评的时候,我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该说的早就有人说过了。
如果不是山西黑窑奴工的丑恶再次在暗夜点燃了我,我几乎相信自己已经成为理性的中产阶级的一员。我再次想起6年前在山西小煤窑爆炸现场亲见的那20多张无法瞑目的脸,我的心底再次听到了受难者的呼喊:“救救我们。”现在我知道,这些声音仍在呼喊,对着所有人呼喊,它们仍不计其数。
这是“记忆对抗遗忘的斗争”。不是与坏人斗争,而是与自己斗争。人人都是丑恶的始作俑者。在让老屌家破人亡、梦想破碎的时代,人们相互揭发,残酷斗争,与其说是奉领袖指示为真理,不如说是以政治表现来争夺权力这种稀缺资源的趋利选择;在不断吞噬矿工和奴役童工的今天,矿主和包工头丧尽天良、草芥人命,同样是以榨取廉价劳力来争夺血汗暴利的趋利选择。在这些故事发生的当口,我们沉默纵容,任鲜血化为无关紧要的数字淡淡褪去。
身梦无家兮,魂魄何依?英灵在天,倘未远走,当知涂炭家园梦想的邪恶和憎恨今天依然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我看到了老屌的面容,含愤,嗔目,怒发上指冠,手执柴刀向我这个河南不肖子弟喝到:“救救他们,救救你自己。”
书评:为什么我们依然无家?
文/雪夜冰河
在《无家》的结尾段,我曾为两种结局的写法犹豫不已:一方未曾融化的雪,是要被造反派们的乱足瞬间践踏,还是让悄然升起的红日映的通红?很多朋友都说,留下那个有些希望的结局吧,没有希望,我们如何生活?不留一条貌似光明的尾巴,如何担待?劝言者多,我便留下了那被映照的通红的白雪,想了想也是,万恶的旧社会和混帐的十年动乱既然永不复返,为什么不让我们在希望中前进?
可是我错了!
当我看到在山西的那个暗无天日的角落,发生着与和谐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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