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战争中走来:两代军人的对话》第1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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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摘除!是,或不是,与其他人无关。我对自己负责。”
透明细胞癌!他被摘除了右肾。
我出差回来去医院看他,桌上放着他写好的条幅:“道不同,不相为谋”。后面注明:“友人索书,语出《论语》,《史记·伯夷传》,引此言,亦各从其志也。”
他正专注地书写诸葛亮的《前出师表》。
这是一幅长卷,他边写边念叨:“亲贤臣,远小人,此先汉所以兴隆也;亲小人,远贤臣,此后汉所以倾颓也!”
“亲贤臣,远小人”之语,出自诸葛亮的《前出师表》。诸葛亮率军北驻汉中以图中原之前,面对暗弱无能、不可雕琢的后主刘禅,心存忧虑,遂将其苦心孤诣、惨淡经营的一派心事,一一流著笔端。《前出师表》因思想之深邃,感情之真切以及诸葛亮高尚的人品,成为千古名篇。
岳飞喜欢《前出师表》,并有一幅手书流传。岳飞自叙曰:“宋高宗戊午年秋八月过南阳,谒武侯祠,夜深秉烛,观祠前石刻二《表》,不觉泪如雨下。是夜竟不成眠,坐以待旦。道士献茶毕,出纸索字,挥涕走笔,不计工拙,稍舒胸中抑郁耳。”
父亲喜欢诸葛亮的《前出师表》,尤其喜欢岳飞手书的《前出师表》,这手书,将两位先贤共同的情操融为一体。
还是在上世纪50年代,父亲的好友,著名历史学家吕振羽素知父亲的喜好,送他一幅岳飞手书《前出师表》拓本。
于是,在我们家的客厅里,就有了一片最激荡人心的天地,那就是挂满了整整一面墙的岳飞手书《前出师表》。
闲暇时,父亲尤喜欢凝望着这面墙,手指比划着,嘴里叨念着。过了些时候,他会说:“快给我收起来!都挂坏了。”又过了些时候,他会说:“那幅字搞到哪里去了?快给我挂出来!”
从小,父亲就对我说过:“你看岳飞的字,开头这句‘先帝创业未半’,笔体工整,但越写到后来越草,不是潦草,是狂草!为什么?‘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时,尔来二十有一年矣’……”
父亲的满腔热忱,也曾如岳飞那样奔腾咆哮过。我曾想过,父亲这一代人,有他们治国治军的理念,尤其是对国防现代化建设,有他自己系统的思考,但我想不明白的是,既然有了自己的想法,为什么就不力争到底呢?
“亦各从其志也!”他回忆说:“85年以后,我就逐渐感到再也干不出什么名堂了。占着这个位置,只能是尸位素餐。我想,我是早该走了。”
诸葛亮六出祁山的那种回天乏力的心境;岳飞被宋高宗一日十二道金牌招回的功业未竟的无奈,全都倾注在这张出师表上了。他万马奔腾般的狂草,如江河激流,一泻千里,冲去他胸中的郁闷。
稍舒胸中抑郁耳!手术后,他的头发全白了。
1987年就要过去了,党的十三大在筹备中,自1982年十二大确立的这一届军委就要期满到任了。父亲说:“五人共进退,是当初在第一次军委常务会议上就约定好的,上了纪要的。”“常给下面的同志做工作,要他们退下来,我自己都脸红!”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对自己开创的事业难以割舍,对未来寄予了希望,希望能亲手实现年轻时的梦想,哪一代人不是这样呢?但这一切都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必须要把这个国家、这支军队,交到下一代人的手中。
不久前,我们一家人闲聊,谈到爹妈都老了,我们兄妹今后该怎样生活。妈妈说了一句话:“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做马牛。”
父亲在一旁说:“对一个国家、一个党来说,也是如此。”
“一个人,一直干到死,这是党的悲剧。”
今天,当新的时代呼啸而至时,当他面对渐次进入领导岗位的那些后生们时,还有什么必要再去陈述和力争自己的那些观点呢。每一代人都有他们自己的选择,没有人是可以把自己的意志强加于别人的。
他好像已经意识到,他不应该再是这个舞台上的主角了。
秋天,离任前的他,特意到三线转了一圈。他对中国的大西南怀有一种特殊的眷恋。他要再看一看为之奋斗了半生的国防尖端事业。那里有他的战友们,他们之中的许多人,当年就是在他的启蒙下,告别了大城市,来到了祖国的大西南腹地,如今个个也都是白发苍苍了。一是话别,二是想再听听,自己离任前,还有什么能为他们可办的事情。
他顺道视察了云南前线。他以77岁高龄登上了海拔1422米的边境主峰,成为我军登上主峰级别最高、年龄最大的高级将领。那是边境上一个普通的骑线点,终年大雾,进入战区就像进入雾区。对方是以炮击欢迎他的。前线指挥员傅全有劝他不要上去了,他说:“很久没有闻到火药的气味了,让它们落得近一些才过瘾呢!”他察看了双方对峙的阵地,钻了猫耳洞,开了罐头,啃了压缩饼干。对方只知道有高级别官员上来了,所以不停地炮击,但他们绝想不到中国的国防部长会有这个雅兴。
这场边境军事斗争,实际上是1979年和1981年两次作战的延续。为了国家利益和领土的完整,自1984年4月起,我军在该地区进行了长期的边境反击作战。前线部队提出的“艰苦奋战,无私奉献”、“牺牲我一个,幸福十亿人”的口号,被誉为老山精神。这个精神,伴随着《血染的风采》、《十五的月亮》等感人肺腑、催人泪下的歌曲,传遍了大江南北。
父亲看到了战士们刻在石头上的几个大字:“祖国知道我”,他说,就在这里照张相吧。于是就有了国防部长和一线连的战士们在军旗下的留影。他为他们题字:“老山精神万岁!”
他给阵亡烈士敬献了花圈,正如歌中所唱的:“他们的身体,化作了山脉……”
对他来说,战场的硝烟,从此成为永恒。
回京后,他向中央建议,停止作战行动,撤除轮战部队。
延续了8年的战事,戛然而止。
父亲此番南行,还有一项课目,就是圆他一个夙愿:回一趟达县老家。
回家。自1929年至今,整整58年过去了,一个离家时19岁的热血青年,已经被岁月打造成一位77岁的迟暮老人。在波澜壮阔的历史舞台上,艰难坎坷,与辉煌同在。当大幕徐徐落下时,他回来了,他要看一看生他养他的那片土地。
四川出来做事的人有个共同点,思念家乡。“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在他的诗词中,几乎一半都是对巴山蜀水的眷恋。他喜欢川菜,喜欢川戏,喜欢听川戏中亢奋、撕裂的高音。航天部有好几个厂、所都在达县和达县附近,他几乎每年都要到四川三线检查工作,但却几过家门而不入。
父亲说:“像我这样位置的人回去,会是什么样子,可以想像得出来。”
他不愿惊动地方,也担心有不自觉的本家借他耀武扬威,败坏了共产党在老百姓中的威信。
记得有一次和他闲谈古今帝王将相,谈到楚汉相争,他说:
“项羽这个人没有多大志向。”
西楚霸王,雄才大略,怎么没有志向?
“项羽说,吾闻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有了点功名,就要卖弄,这种人有什么出息?”
“我什么时候不在位了,什么时候再回去看看。给你奶奶上上坟,我是个不孝顺的孩子。”
解放了,家乡的人听说父亲在外面当了大官,本家亲戚有出来找的,他也并不是一概拒绝。对年轻的孩子他都积极给介绍工作,希望他们能在革命队伍里成长。我的两个叔伯哥哥,一个去了地质勘探队;一个去了朝鲜战场。但对年龄大、思想意识不好,想出来混事的,都被他给训斥回去了。有个亲戚一路上打着他的牌子,招摇撞骗,混吃混喝。地方政府当然都要给面子的。他知道后,勃然大怒,给当地政府写了封信:“凡我家里人找你们办事、提出照顾的,一律给我回绝。记住:现在是人民的政府!”
父亲兄弟姐妹8人,父亲和我三叔早年参加革命。但三叔家人口多,父亲说,还是由我每月寄钱回去吧。他对我爷爷说,我是共产党的干部,我们不能搞特殊化,就按当地老百姓的生活水平给你寄钱。
亲戚中,也有不少讲他怪话的:“倒霉的时候,跟着你受株连;现在好了,又怕我们沾你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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