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式饭局》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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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蛋反驳他:“你不相信报应?我相信。就说那些贪官污吏吧,有的是现世报,败露了,判刑了,蹲监狱的蹲监狱,吃枪子的吃枪子,这就是现世报。有的是隔世报,好像平平安安没事了,可是在他的子孙后代身上一定会有报应,过去说富不过三代,祸灭九族,为什么?为富不仁,为祸人间,当然会有这个报应么。想通了这一点,我就明白了,过去,我整天琢磨着怎么样能白吃白喝,还自以为占了多大便宜,其实,人活在世上,没有让你白占的便宜,拿走多少,到时候都会一文不少地补回来。”
钱亮亮问他:“难怪你这些日子天天摆饭局请客,原来是主动还账啊?”
鸟蛋喝了一口酒,不知道为什么这口酒咽得有点艰难,抻脖子用力,似乎不是他胃里长了癌,而是嗓子眼儿长了癌:“唉,也不完全是,谁知道这辈子那么多场饭局,到底哪一口是不该吃的,哪一口是该吃的?快完蛋了,赶完蛋之前,能请的都请请,不但还账,也算是告别吧,不管怎么说,这一辈子能认识,能有来有往,就是缘分。”
鸟蛋这话说得有些沉重,弄得钱亮亮也没情没绪的,也实在不知道该向这颗即将永别的鸟蛋说什么好,面对一个把什么都已经看明白,或者说自以为把什么都看明白的将死之人,一般人可能都会无话可说。钱亮亮斟满啤酒,两个人又开始喝闷酒,闷了一阵可能连鸟蛋自己都觉得没意思,起身告辞:“我不喝了,也不吃了,下周一住院,然后做手术,算是垂死挣扎,别告诉别人,我不愿意让别人知道我快死了,太麻烦。”
钱亮亮起身相送:“我明白,保证不告诉别人。对了,你家里人知道吗?”
鸟蛋说:“不知道。我告诉他们是胃溃疡,要动手术。他们都以为是胃溃疡手术,现在我的事除了医生和我自己以外,只有你知道啊,一定要保密,传出去我可找你。”
钱亮亮往外送鸟蛋。鸟蛋不让他送:“别送了,我自己走,今天你是我请的最后一拨客人,也是规模最小的一场饭局,不过钱可没少花,今后可能就再没这个机会了,能有个人在我临死前听我对他把心里话说出来,松快多了,松快多了啊。”
鸟蛋摇摇晃晃地走了。钱亮亮看着他那微驼的背影,心里凄惶惶的不是个滋味。李莎莎过来惊醒了他:“钱总,鸟总走了?”
钱亮亮没心情跟李莎莎说什么,叹息一声转身就走,他怕自己忍不住对李莎莎泄露鸟蛋的秘密。这个时候他才恍然:知道别人的秘密并且承担替别人保密的义务,绝对不是一件值得欣喜的轻松事。鸟蛋刚刚离开,他交给钱亮亮保管的秘密就已经让钱亮亮透不过气来了。
李莎莎追在后面叫他:“钱总,郝董事长请你过去。”
钱亮亮这才又想起来,郝冬希两口子今天晚上有饭局,邀请的是张处长和李处长。他已经向郝冬希请过假了,不知道这阵又找他干什么。钱亮亮这个时候最不想见到的就是郝冬希,他知道,郝冬希肯定要向他打听鸟蛋的事情,而他没法向他实话实说,又没法不向他实话实说,这让钱亮亮非常为难。可是,郝冬希是头家,是老板,召唤他他不过去又不行,钱亮亮只好跟着李莎莎朝郝冬希他们占据的贵宾厅磨了过去。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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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亮亮还没有进贵宾厅,就听见里边传出了阿蛟和张处长爽朗的笑声。刚刚浸泡在鸟蛋那临终告别的凄婉氛围里,钱亮亮的心情还没有能挣脱出压抑、悲情,蓦然听到这爽朗、明亮的欢声笑语,反差太大,钱亮亮感情上很难接受,所以进去的时候脸拉得活像东北名菜拍黄瓜。
郝冬希看到钱亮亮脸色不正,追问道:“鸟蛋怎么了?给你说什么了?”
钱亮亮逼着自己在脸上挤出一副笑模样:“没说什么,鸟蛋嘛,能说什么。”
阿蛟也看出他不太正常,连忙招呼他:“钱总管,来,坐下,喝什么酒?”
在中国式饭局上,只要有官员的地方,官员肯定是核心,官员个人的感觉也一定会绝对良好,这也是中国式饭局的特色。张处长和钱亮亮有过几次交往,便大喇喇地招呼:“老钱,钱总,知道我和李处长来了,连面都不露,要不是冬希请你,你还不来吧?罚酒,罚酒,先罚一杯再说话。”
郝冬希给钱亮亮斟了一杯红酒:“这是法国红酒,一瓶一千二,要不是张处长和李处长同时驾到,我还舍不得呢,恭敬不如从命,老钱罚一杯。”
钱亮亮也不二话,接过酒一饮而尽。在座的一起拍手叫好,张处长还要继续加码:“喝个双杯,双喜临门。”
李处长是个戴眼镜的白胖子,人比较厚道,连忙阻拦:“算了算了,你没看钱总已经喝得差不多了,我们鹭门人可不讲究给人灌酒啊,顺其自然,随便最好。”
阿蛟也出面帮钱亮亮:“是啊,我们钱总刚刚应付了一场,还没结束就让冬希给抓过来了,快,吃几口菜,压压酒。”
钱亮亮夹了一筷头酸辣海蜇头放进嘴里嚼着。张处长和李处长便转移话头继续和郝冬希聊他们的话头。
据美国科学家设计的公式声称,人类不涉及自己的忧伤,悲哀情绪保持时间只能用分钟计算,钱亮亮此时的反应就如这个公式的注解,刚刚还让鸟蛋弄得心情晦暗,此时很快就被张处长、李处长和郝冬希他们的话题吸引了,灰蒙蒙的心里顿时烟消云散。钱亮亮把鸟蛋扔到一边,全神贯注地倾听着他们的谈话。,
以钱亮亮的知识水平和人生经验,他很快就听明白他们正在谈论的是当下的经济形势。张处长显然是个乐观派,他认为鹭门市房地产的低潮是暂时的、短暂的,很快就会重新掀起新一轮的涨价潮:“你放心。”张处长用面巾擦拭着油嘴,雪白的面巾经过他这一擦,立刻变成了汽车修理工手里的油抹布:“国家出台的政策对房市价格确实有抑制作用,那也就是为了安民而已,老百姓都买不起房了,没房子住,嗷嗷叫唤,政府能不姿态一下吗?可是,房价真的降到老百姓能买得起了,政府和开发商就都受不了了,首先是政府受不了。告诉你一个秘密,最近市政府已经在做研究,怎么样才能稳定房价,说是稳定其实就是怎么样把房价再搞上去。为什么会这样?财政受不了啊,去年市政府从房地产开发这一块拿到了五百多个亿,今年后两个季度才拿了三十个亿,损失最大的不是开发商,而是政府,政府能不急吗?”
李处长却不那么乐观:“我看房市的衰退不是那么容易遏制的,更别想轻易地再推高起来。房市的走向依赖的是经济的总体结构,这是市场经济的规律,现在总体上经济形势不妙,去年到今年上半年的通货膨胀推高房价、股价疯涨,那个时候最需要解决的是通胀的问题。可是,治理通胀的政策措施还没有落实,市场就突然出现了紧缩的趋势,几乎是通胀和紧缩同时到来,全世界都没有见过这种局面,别说我们鹭门市政府那么点能量,就是国家面对这种局面,也不可能马上就改变经济规律,让房地产业及经营衰退的潮流出现逆市疯涨的局面。”李处长端起酒杯让郝冬希,“冬希啊,我们鹭门人有句话,田螺含水忍过冬,你要有过冬的思想准备啊。”“田螺含水忍过冬”是鹭门谚语,意思是,田螺到了冬天,就会浸饱了水分养料钻进洞穴里等待春天的来临,如果水分养料不足,就过不了冬,八成会成为干瘪的螺壳。
郝冬希跟李处长碰了杯,两个人干了,张处长对李处长的悲观不以为然:“没那么严重,想当年亚洲金融风暴多凶猛?我们国家不是照样安然度过,而且经济建设还大踏步地前进了嘛。现在我们国家的国力跟那个时候相比更上层楼,怕什么?就拿我们鹭门市来说吧,国民生产总值比亚洲金融危机的时候增长了三倍,财政收入增长了五倍,经济规模扩大了五倍,抗击经济风险的能力肯定更强,就目前这么点紧缩,根本不可能对我们造成多大的影响。再说了,我们鹭门还有自己的特殊性,我们是一座风景秀丽空气清新的海岛,土地资源有限,而城市建设近年来又突飞猛进,多少外地人,包括港澳台同胞向往着能在鹭门置业安家。从长远看,即便是全世界的房地产都垮台了,我们鹭门市的房地产业也会一直保持向上走的基本态势。”
张处长的论述,让郝冬希振奋不已,举起杯子给他敬酒。两个人干了之后,李处长却冷冷地说出了一句让郝冬希顿时又浑身冒冷汗的话:“别忘了,不过三年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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