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禧年三部曲》第309章


她想不通,但也不打算浪费时间去多想。她合上活页夹,打了电话给安妮卡。
“清单我看过了,还是那句老话,把那些烂东西卖了,钱你爱怎么处理都行。他的东西我一样也不要。”
“很好。我会安排将属于你妹妹的那一半存入银行账户,也会为剩下的钱找一些适当的受赠人。”
“好。”莎兰德没有多谈就挂上电话。
她坐在窗边点起香烟,看着外头的盐湖。
接下来一星期,莎兰德协助阿曼斯基处理一桩紧急事务,追踪一名儿童绑架犯的身份。有一名瑞典妇女正在和黎巴嫩籍的丈夫办离婚,并争夺孩子的监护权,嫌犯很可能受雇于其中一人。莎兰德的任务就是检查涉嫌教唆绑架的人的电子邮件。当双方循法律途径解决后,米尔顿安保扮演的角色也随之下场。
十二月十八日,圣诞节前的星期天,莎兰德在六点醒来,想起得买个礼物送潘格兰。她还想了一下是不是也应该送礼给其他人,比方说安妮卡。她起床后温吞吞地冲了个澡,然后吃干酪果酱奶酪、喝咖啡当早餐。
这天没有特别的计划,花了点时间清理桌上的纸张和杂志,忽然目光落在遗产清单的活页夹上。她翻开来,将有关北泰利耶土地所有权登记的那一页重新看了一次。她叹了口气。好吧,我得去瞧瞧他到底在那里搞什么鬼。
她穿上保暖的衣服和靴子。将酒红色本田开出菲斯卡街九号楼下车库时,是早上八点半。外头冷冽却美丽,阳光闪耀,天空蔚蓝。她行经斯鲁森和克拉拉贝尔环行道,迂回绕上E18公路,朝北泰利耶方向北行。她慢慢地开。十点,转进榭德里郊外数公里处一家汽车加油站商店,想问问旧砖厂怎么走。刚停好车就发现根本不必问。
从她所在的山坡地,马路对面整片山谷正好一览无遗。左手边北泰利耶方向可以看到一间涂料仓库、一个堆放建材的院子,还有另一个院子停放推土机。右手边在工厂区边缘,距离马路约四百码处,有一栋破落的砖造建筑,高耸的烟囱已然倾倒。屹立的工厂犹如整个厂区的最后哨兵,有点孤伶伶地坐落在道路与小溪的另一头。她若有所思地观望着那栋建筑,自问到底是哪根筋不对竟大老远开车到北泰利耶来。
她转身瞄向汽车加油站,一辆印有国际公路运输联盟徽章的长途货运车刚刚驶进来。她这才想起此处是通往卡佩薛尔码头的主要道路,瑞典经由这个码头与波罗的海诸国的货运往来十分频繁。
她启动引擎,上路驶往旧砖厂,将车停在院子中央后下车。户外的气温在零度以下,她戴上黑色针织帽和皮手套。
主建筑有两层楼。一楼的窗户全部用三夹板钉死了,也看得出二楼许多窗户都被打破。工厂的规模比她想象的还要大,荒废的程度令人难以置信。看不出有整修过的痕迹。丝毫没有人影,但有人把一个用过的保险套丢在院子里,外墙上也布满涂鸦。
札拉千科为什么要买下这栋建筑?
她绕过工厂,发现后方那摇摇欲坠的北栋建筑。由于主建筑的门都上了锁,她失望之余开始打量一扇侧门。其他门都用挂锁外加铁栓和镀锌钢条封锁住,似乎只有山形墙那面的锁比较不坚固,只用钉子粗略地固定。该死,这是我的地方呀。她四下搜寻,在一堆废弃物中找到一根细铁管,便用来撬开固定挂锁的钉子。
她走进楼梯井,那里有一道门通往一楼厂区。因为窗户被钉死,里面一片漆黑,只有木板边缘的缝隙渗入几丝光线。她静静站立几分钟,直到眼睛适应黑暗。这时她看见一个大约四十五米长、二十米宽,有粗大柱子支撑的工作坊,里面堆满大量垃圾、木栈板、老旧机器零件与木材。旧砖炉似乎已拆除,取而代之的是几个大水池,和地面上大片发霉的痕迹。整座废墟散发出凝滞的臭味,她嫌恶地皱皱鼻子。
她转身爬上楼梯。楼上干燥,分隔成两个类似的房间,每间约二十米见方,高度至少有八米。在接近天花板之处有一些高不可及的窗户,虽看不到外面景象却光线充足。楼上也和楼下一样堆满破烂。堆着数十个一米高的货箱,她抓住其中一个,却移动不了。箱子上写着:机器零件〇…A七七,底下一行似乎是同义的俄文。她发现第一个房间墙面中央有一架货物升降机。
这像是存放机器的仓库,但让机器放着生锈可赚不了钱。
她走进里面的房间,看来应该是当初整修的地方。里面还是乱七八糟的垃圾、箱子和办公室旧家具,活像个迷宫。有一部分地板露出水泥底,铺上了新的木地板。莎兰德猜想翻修工程是突然中断。工具、一把横锯和一把圆锯、一把钉枪、一支铁撬棍、一根铁杆和工具箱都还在。她不由得蹙眉。就算工程中断了,工匠也应该会将工具带走。当她拿起一把螺丝起子放到光线下,看见手把处写着俄文,这个问题也就有了答案。工具是札拉千科进口的,很可能连工人也是。
她按下圆锯开关,绿灯亮起。有电力。她随即关掉。
房间最内侧有三道门通往更小的房间,可能是旧办公室。她扳了扳北侧那间的门把,锁住了,便回到堆放工具处拿铁撬棍,花了一点时间才破门而入。
室内伸手不见五指,并有一股霉味。她用手顺着墙摸索,找到一个开关,点亮了天花板一盏裸露灯泡。莎兰德诧异地环顾一周。
房间里有三张床垫脏污的床,地上还有另外三张床垫。污秽不堪的床单四处散置。右手边有一个双口电炉,生锈的水龙头旁边放了几个锅。角落里则摆着一个马口铁桶和一卷卫生纸。
有人在这住过。而且不止一个。
接着她发现门的内侧没有把手,登时一股寒意窜下脊背。
房间最里边有一个大大的家庭日用织品柜。她打开后发现两个行李箱,上面的箱子里有一些衣服。她随手翻弄了一下,拿起一件有俄文标签的洋装,又找到一个手提包,把里面的东西倒在地板上,在化妆品与其他小东西当中混着一本护照,是一个深色头发的年轻女子所有。那是一本俄国护照,她拼出持照人的名字叫瓦伦蒂娜。
莎兰德缓缓走出房间,感觉似曾相识。两年半前,她也曾在海泽比的某个地下室检视过类似的犯罪现场。女性的衣服。一座监狱。她站立许久,寻思着。令她困扰的是护照和衣服被留在这里。感觉不对。
随后她走回混杂的工具堆东翻西找,最后找到一支强力手电筒。她查看电池发现还有电,便下楼到较大的工作坊。地面上一滩滩的水渗进她的靴子。
愈接近工作坊,恶心的腐臭味愈浓,来到正中央处似乎最臭。她走到其中一个砖炉基座旁站定,看见里头的水几乎就要溢出来。她拿起手电筒照向乌黑水面,却什么也看不见。部分水面上覆盖着水草,形成一片绿色黏稠物。她在一旁发现一根长铁棍,便拿来插入水池搅动。水深约莫只有五十厘米,铁棍几乎马上就碰到硬物。她左右摆弄了几秒钟后,一具尸体浮出水面,脸朝上,一副龇牙咧嘴的死亡与腐烂面具。莎兰德吐了一口气,借着光线注视那张脸,发现是个女人,也许就是护照照片中的那个。她对于在冰凉死水中的腐烂速度毫无概念,但尸体看起来已经浸泡许久。
水面上好像有东西在移动。蛆之类的吧。
她让尸体沉回水底,拿铁棍继续搅动,在水池边又碰到东西,或许是另一具尸体。她没有把它捞起来,直接抽出铁棍丢到地上,然后站在水池边沉思。
莎兰德重新上楼,用铁棍撬开中间那扇门。房里是空的。
她走到最后一扇门前,将铁棍插进去,但还没用力门就啪一声开出一条缝。本来就没锁。她以棍子轻轻推开门,四下看了看。
这个房间大约三十米见方,有一扇普通高度的窗子,可以看见砖厂前方的院子,还能看见山坡上的汽车加油站。里面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个堆了盘子的水槽。接着她看到地上有个摊开来的袋子,里面装着钞票。她诧异地上前两步,才留意到房里很温暖,中央有个电暖器,紧接着又看到咖啡机的红灯亮着。
现在有人住在这里。建筑物里除了她还有别人。
她猛然转身奔出内室的门,冲向外面工作坊的出口,但却在距离楼梯井五步处停下来,因为出口已经被关上并上了挂锁。她被反锁了。她慢慢地转身,往四面八方张望,但没有人。
“哈啰,小妹。”右手边传来一个愉快的声音。
她一转头便看见尼德曼的巨大身形从几个货箱背后冒出来。
他手里握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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