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禧年三部曲》第310章


“哈啰,小妹。”右手边传来一个愉快的声音。
她一转头便看见尼德曼的巨大身形从几个货箱背后冒出来。
他手里握着一把大刀子。
“我一直希望能有机会再见到你。”尼德曼说:“上次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莎兰德左顾右盼。
“别费心了。”尼德曼说:“这里只有你和我,而且除了你身后那道上锁的门之外,没有其他出口。”
莎兰德将目光转向同父异母的哥哥。
“手怎么样了?”她问道。
尼德曼微笑看着她,同时举起右手来,小指不见了。
“受感染,我把它切掉了。”
尼德曼没有痛觉。那天在哥塞柏加,莎兰德用铁锹划伤他的手,就在札拉千科拿枪射她的头之前几秒钟。
“我真应该瞄准你的头。”莎兰德口气平淡地说:“你在这里搞什么?我以为你几个月前就出国去了。”
他又再次露出微笑。
莎兰德问他在这座倾圮的砖厂做什么,即使尼德曼想回答恐怕也难以解释清楚。因为他自己也弄不明白。
当时是带着解脱的心情离开哥塞柏加。他指望着札拉千科一死,自己就能接手事业。他自知自己是个杰出的组织人才。
他在阿林索斯换车,将吓破胆的牙科护士卡斯培森丢进后车厢,驶往波洛斯。他事先没有计划,到哪都是临时起意,也没有想过如何处置卡斯培森。她是死是活都无所谓,但这是个麻烦的证人,恐怕不得不处理掉。到了波洛斯郊外某处,他忽然想到可以不同方式利用她。于是他转往南行,在赛格罗拉外围发现一座荒僻的树林。他将护士绑起来,丢在一间谷仓内,心想她应该能在数小时内逃脱,并引导警方往南追。假如她没能挣脱,而在谷仓内饿死或冻死也没关系,那不是他的问题。
随后他开车回波洛斯,再接着往东开向斯德哥尔摩。他直接来到硫磺湖,但避开了俱乐部。蓝汀人在牢里真不方便。他改而找上俱乐部的“卫士”华达利,说自己想找个藏身处,华达利便将他送到俱乐部财务叶朗森那儿去。但他只待了几小时。
理论上,尼德曼不需要担心钱。他在哥塞柏加留了将近二十万克朗,已经汇出国外的金额更是大得多。目前的问题是缺现金。叶朗森负责硫磺湖摩托车俱乐部的财务,尼德曼轻易便说服他带他到谷仓里的现金柜。尼德曼运气不错,一下子就有了八十万克朗。
他隐约记得屋里还有一个女人,却忘了自己如何处置她。
叶朗森还提供了一辆警方尚未开始搜寻的车。尼德曼往北行,大概的计划是到卡佩薛尔搭渡轮前往塔林。
到达卡佩薛尔后,他在停车场坐了半小时,观察附近的情势。到处有警察窜动。
他毫无目标地继续往前行驶,需要一个地方藏身一阵子。经过北泰利耶时,他想起了旧砖厂。自从翻修工程后,已经一年多想都没想到这里。朗塔兄弟哈利与阿托将砖厂当仓库,储放从波罗的海港口进出的货物,不过自从那个记者达格开始到处打探卖淫事件,他们俩已经出国好几个星期。砖厂应该是空着的。
他将叶朗森的萨博开到工厂后方一间库房,人则进入工厂。他撬开一楼的一道门,接着第一件事就是将一楼侧边一块三夹板弄松当做紧急逃生口,其次将坏了的挂锁换掉,然后住进楼上一间舒适的房间。
过了一整个下午,他才听到墙外传来声响。起初以为是经常萦绕在他周遭的幽灵,便警觉地坐定倾听,将近一小时后才起身走到工作坊外面好听得更仔细些。一开始没听见什么,但他耐心地站在原地,终于又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在水槽边找到钥匙。
打开门一看竟发现里面有两个俄国妓女,尼德曼鲜少如此吃惊过。两人瘦得只剩皮包骨,似乎已经几个星期没吃东西,吃完最后一袋米以后便靠着茶和水维生。
其中一人过于虚弱无法下床,另一人情况好一些。她只会说俄语,但他懂的俄语让他听得出她是在感谢上帝和他救她们一命。她跪在地上,双手抱住他的腿。他把她推开后,走出房间并再次上锁。
尼德曼不知该拿这两个妓女怎么办。他在厨房找到几个罐头,热了点汤给她们吃,一面思考着。床上那个较虚弱的女子似乎稍微恢复了体力,晚上他问了她们许多问题,好一会儿才明白这两人根本不是妓女,而是付钱让朗塔兄弟把她们弄进瑞典的学生。朗塔兄弟答应会给她们签证和工作证。她们二月从卡佩薛尔来,直接就被带到仓库关起来。
尼德曼愠怒地沉下脸。那两个混账兄弟竟然瞒着札拉千科赚外快,然后把这两个女人给忘得一干二净,但也可能因为仓皇逃离瑞典而故意留下她们自生自灭。
问题是:他该怎么处置她们?没有理由伤害她们,却也不能放她们走,否则很可能会将警察引到砖厂来。这想也知道。不能送她们回俄国,因为如此一来就得开车载她们到卡佩薛尔,这似乎太困难。深色头发的女子名叫瓦伦蒂娜,曾主动表示只要他帮忙她们就愿意提供性服务。他对于和女孩做爱一点兴趣也没有,但她这么一说便也成了妓女。所有的女人都是妓女。就这么简单。
三天后,他受够了她们不断的哀求、唠叨和敲打墙壁,又想不出其他办法,于是他最后一次开门,迅速解决了问题。他请求瓦伦蒂娜原谅,接着伸出手稍一用力便扭断她脖子的第二与第三节颈椎。之后他走向躺在床上那个不知名的金发女子。她萎靡地躺着,全然无力抵抗。他将两具尸体搬下楼,丢进其中一个浸满水的坑洞。终于落得些许清静。
尼德曼原本并不打算在砖厂长住。他以为只要低调度过警方最初的搜索行动就行了。他将头发剃光,并留了半寸长的胡子,外貌亦随之改变。他找到诺毕格某个工人的一件工作裤,差不多合他穿,然后戴上贝克油漆公司的棒球帽,再将一把折叠尺插入裤管侧袋。黄昏时分,他开车到山坡上的汽车加油站商店买一些吃的,从硫磺湖摩托车俱乐部取出的钱够他花的。他看起来就像回家途中顺路进来的工人,谁也没多看他一眼。他每个星期会去买一两次,而且都在同一个时间。汽车的店员始终对他非常友善。
打从第一天开始,他就花大量的时间躲避那些住在建筑里的怪物。怪物住在墙内,晚上才现身,他可以听见它们在工作坊内到处游荡。
他把自己关在房内,几天后实在受不了了,便手持在厨房抽屉找到的一把大刀子,出来准备正面迎战怪物。非作个了结不可。
转眼间,他发现它们撤退了。他这辈子头一次能够战胜这些幽灵。他一上前,它们就退缩,可以看到它们变形的身躯和尾巴躲到货箱与柜子后面。他对着幽灵怒吼。它们逃之夭夭。
他松了口气回到温暖的房间,彻夜未眠,等着幽灵回来。它们在黎明时再次发动攻势,他也再次勇敢面对。它们又逃开来。
他在惊恐与陶醉之间来回摆荡。
他这一生始终被黑暗中的这些怪物纠缠不清,终于有这么一回觉得自己掌控了局面。他无所事事。睡觉、吃东西、思考。日子很平静。
几天的时间变成几个星期,春去夏至。他从晶体管收音机和晚报得知警方追捕杀人凶手尼德曼的行动趋缓了,他还津津有味地读着札拉千科命案的报道。真可笑。一个精神病人解决了札拉千科。到了七月,莎兰德开庭的报道再次引发他的兴致,见她被无罪开释,他大惊失色。感觉不太对。她恢复自由身,而他却被迫躲躲藏藏。
他在汽车商店买了《千禧年》的特刊,读了所有关于莎兰德、札拉千科与尼德曼的报道。一个名叫布隆维斯特的记者将尼德曼形容成患有精神病的变态杀人犯。他皱起了眉头。
一眨眼就到了秋天,他还是没有采取行动。天气转冷后,他在汽车商店买了一个电暖器,却不知道自己为何不离开砖厂。
偶尔有一些年轻人会开车前来,把车停在院子里,但从未有人打扰他或试图闯入厂内。九月里来了一辆车,一个穿着蓝色防风夹克的男人下车后试图打开厂门,并四下里探头探脑。尼德曼从楼上的窗子观察他。那男子不断地在笔记本上写字,停留二十分钟后,再到处查看最后一次,接着便上车离去。尼德曼这才松了口气。他不知道那人是谁,又来这里做什么,看样子像是在勘查土地建物。尼德曼没有想到札拉千科死后得清查他的遗产。
他一直想着莎兰德,虽然从没想到会再见到她,但她着实令他迷惑而心惊。他不害怕任何活人,但他这个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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