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套人家》第93章


“不是一朝一夕的工程,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没有文化的军队是愚蠢的军队,何况农民。”
刘改兴笑了一下说:“那你就给咱带个头哇,想跟谁好,就甩开膀子去好……”
“改兴,你……”
刘改兴的声音洋溢着关切和严肃:“有件事,我现在有了新的看法。”
“哪件? ”
“你和从从。”
“……”
“你女人活的时候,有许多的麻烦,如今,你就一切从头开始哇,成波,你应该有自己的幸福。”
水成波抓住他一只厚实的大手,一时间说不出一句话。
“改芸的事,都过去了……”刘改兴感慨地说。
水成波似乎点了点头。
2
刘改芸在大青家住了一夜,陪伴大青妈流了一夜眼泪。
苏凤河一大清早,就进城去,白白的两眼红红的,不用说,也是一夜以泪洗面,苏家充满了悲伤气氛。
过了晌午,白白要去鸡场干营生,刘改芸阻止她,叫她留在家里,招呼母亲。
这天是星期日,学校一片寂静。
刘改芸从学校门口经过,听见水成波叫她:“改芸,进来坐哇! ”
刘改芸没有迟疑,走进校院。水成波让她进办公室。刘改芸笑了一下说:“成波,找我有甚事? ”
她坐在从从常坐的凳子上面。
水成波头发乱蓬蓬的,眼窝贮着疲累。他抽着烟,看了看改芸,没有开口。
刘改芸说:“你这人,没话说我走呀! ”
水成波说:“也没什么大事,我想找海海谈谈鸡场的设备。”
“海海去了城里。”
“哦。”
两个人又没话了。
刘改芸的心直忽扇,水成波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 他可从来不吞吞吐吐呀!她知道,过去年轻那会儿,他对她情有独钟,但她爱的是另外一个人。
她心里清楚,水成波这么多年,苦苦熬光景,有一部分感情,还留在自己身上。
刘改芸在赵六子死了以后,打算帮他料理料理家务,以补偿成波年轻时代的一片痴情。他女人虽然死了,成波解脱了,但改芸从未动过同成波再温旧梦的念头。
改芸常常想,像自己这样的女人,咋能再找成波啊。
成波女人的死,刘改芸十分清楚,有次夜晚,刘改芸帮助他女人。
擦身子,女人感激得热泪直流,成波作为一个男人,对她再好,也有不便的地方。
自从刘改芸出现在这个破家里,女人才知道什么叫清爽,什么叫舒服。
洗完身子,改芸让她躺下,又开始收拾家。
女人说:“改芸姐,你歇一歇。”
刘改芸服从了,她知道,女人想跟他说话。
女人先叹口气,出乎她意料地问:“改芸,你跟成波好过没有? ”
刘改芸的心咯噔一下,浑身紧张,一时无法回答。
女人向她微笑着:“改芸姐,像咱们这把年纪,还有说不出口的话? ”
刘改芸一想也对,好过没好过,都已成为历史,有什么可隐讳的? 女人足不出户,闭目塞听,但她的感觉还是十分敏锐的,女人已经猜出了什么。
“我们没好过,连单独在一块说话都没有几回! ”
“真的? ”
“真的! ”
“那你咋对成波这么惦记? ”女人的口气中并没有妒忌,完全出于一种友好的“好奇”。
“唉,这话,说起来,就长了。”刘改芸脸上闪过美好的光影。
“不能说给我听一听? ”
“咋不能? 多少年了呀……我知道成波待见我,可我……”
“你咋了? ”
“我看上了另一个人。”刘改芸的声音低低的,仿佛在轻轻述说一个梦,一旦提高音量,就能把它吓破似的。
女人说:“改芸,你扶我坐起来。
刘改芸让她坐好,自己也挨住她坐下,女人枯瘦的手,拿住她一只坚硬的,布满硬茧的手,温柔地抚摸着。也许,这双操劳过度,什么营生都干过的手,它的粗糙与硬度激起了女人的同感,她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要能干营生,手也是这样的,多好呀。”女人羡慕地说。
刘改芸点下头,更加同情这个女人。
“你说,看上了另一个男人? ”
“是的。”
“他,是谁? ”
“……”
“他不是咱们村里的? ”
“不是。”
女人若有所悟,看住她的眼睛说:“那你跟他好过? ”
刘改芸点点头,脸上不由地泛出红潮。她心上涂了一层甜蜜。自从那个人走了以后,还没有一个人,不论男人和女人,跟她这样毫无顾忌地追忆过往日的温馨呢。
那是一段多么令人陶醉,令人刻骨铭心,令人荡气回肠,令人难以忘怀的岁月! 虽然它是那样短暂,短暂得都没有来得及让人回味一下。
“那他是哪儿的人呀? ”女人的眼睛亮闪闪的,听别人回顾幸福,似乎也分享了人家的快慰。
‘四清’工作队的,一个大学生! “刘改芸情不自禁流露出自豪。
“噢。”女人的声音有羡慕也有敬佩,“好像那会儿我们知青才到了队里,没等我们见上,工作队就撤了。”
改芸点下头。
“他,对你好不好? ”
刘改芸又点下头。她沉浸在回忆的欢乐中去了。
“改芸姐,你的命真好,有那样的男人爱你! ”
“不好。”刘改芸摇下头。
“不好? ”女人诧异了。
“我害了他。”
“害了他? ”女人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我害他,还是成波帮的忙啊。”刘改芸直到今儿仍然对那个工作队员怀着愧疚。
刘改芸向她讲述了那段往事:“赵六子死了,我想补报成波,也没有别的本事,做点家务总行吧! ”
女人热泪盈眶:“改芸姐,那个人,他后来到什么地方去了? ”
“不知道,以后,他再也没来过。”一片忧伤漫过她的脸。
女人摇摇头:“改芸姐,不是你害了他,不是,两个人只要真心相爱,咋能说是害他! ”女人替她分辩。
“我家成分不好,把他拖累了。”刘改芸叹息着说,“差点把他的前程断送掉。”
“啊? ”
“为了他,我才嫁给了赵六子。”刘改芸脸上闪过厌恶和憎恨。
“哦。”女人用异样的目光抚摸她。
两个人不说话,用眼睛交谈,她们都在倾听对方的心声。
女人突然冒出一句:“改芸,我死了,你找了成波吧,他太苦了你跟他在一块,我在阴间也放心。”
刘改芸惊得跳下炕,站在她对面,满脸困惑和不安。
“你胡说什么。”她厉声申斥女人,“成波侍候了你多少年,就换出你这句话? ”
女人并不恼,真诚地说:“改芸姐,你不要生气,别人不清楚,这些天你还不明白,我这病能好? 不是成波,我连两年也活不出去。我把他拖累了,真害苦了他,这心,你也不清楚了吗? ”
女人捂住脸,哽哽噎噎,瘦削的肩头在抖动。
刘改芸心头一震,觉得自己冤屈了女人,连忙上前安慰她:“大妹子,不要胡思乱想,如今比过去好多了,赶紧治病! ”
女人勉强地点下头:“改芸姐,你不找他,有个女子要找他。”
“谁? ”
“从从。”
“……”刘改芸心里一惊,没有表现出来,她暗暗惊讶,这个女人的眼可真尖,什么也瞒不过她。
刘改芸也看出来,从从对成波怀有不同一般的感情,但她没说破。
“改芸姐,从从找了成波,我放心不下。如今的年轻人,黄风雾气,成波又比她大那么多,哪能过到一块! ”
刘改芸阻止她说下去:“大妹子,你这不是指山卖磨,净说没的吗? ”
女人不服气,摇下头。
两个女人沉默了。
刘改芸从这个家告辞出来,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仿佛卸下了多年压在肩上心上的一块大石头。
她不由得长长地舒口气。
积压心中的往事,不吐不快,一直没有倾吐的对象,今天如愿以偿,而且干净彻底,没有留一点尾巴。
能跟人说心里话,也是一种享受。
刘改芸同时又被一种不祥的阴云包围住,她惴惴不安,成波女人似乎在向她递送一个信息,一个使她心惊肉跳的暗示。
“她真不想活了吗? ”这种推测一闪现,刘改芸就被吓住了。
女人把该说的话,和盘托出,把改芸视为知己、知心,改芸深感欣慰的同时,也深深地为女人担忧。
“从从! ”她咀嚼着这个名字。对成波女人的话,刘改芸也有同感,从从能跟成波过下去吗?
毕竟是不同时代的人哪。
她忽然感到失笑,谁又能保证,如今的年轻人就一律都是“见异思迁”的?
从从真跟成波好,刘改芸为成波庆幸。
不论咋说,成波女人还健在,想这些都是无是生非。
她得告诉成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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