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落娇红》第112章


内心想见这个人,又害怕见到他。
萧灏沉吟,道:“我倒是担心被懿真表妹看到,她是直肠子乱说话,不免尴尬。我们去前面花园稍等,那里的二月梅开了。我让人通告一声,就说有好礼送给三哥,待三哥和蒋琛出现,事情八成就可水落石出。”
待安稳妥当,萧灏刚走出花园不久,却见萧岿大步流星朝这边走来,神采飞扬,一见他,脸上露出开心的笑。
萧灏倒骇愕莫名,连忙笑道:“正要过去请三哥,三哥倒自己来了。”
“神神秘秘的,跟我玩捉迷藏。”萧岿打了他一下,嘴角扬起自在舒适的笑意,“我疗伤这么久,你也没来看我,欠揍。我正好奇呢,想看看你有什么稀罕物送我。”
那神情、那口吻,分明回到了他们曾经无忧无虑的年少时。
萧灏好半晌挣脱恍惚,勉强笑说:“是有稀罕物,我领你去看。”
萧岿玩兴大发,拉了萧灏便走。
穿过廊院,前面到了假山,假山的后面,便是行宫的花园了。
花园里已经绿茸茸的像铺了地毡,一丛丛枝条灰白、没有一片绿叶的二月梅,碎金般黄灿灿的花朵开得正艳。此刻,休休正站在花枝下,凝神看那黄花,阳光洒在她身上,和着半透明如雪的肤色,整个人透着柔和安宁的光芒。
萧岿突然止步,一眨不眨地望着她,目光迷离。
休休听到动静,慢慢地转过身子,就对上了萧岿的眼睛。
萧岿微微泛白的脸上,还带着点点伤疤,唇际是浅淡温柔的笑容,如孩童一般柔软。
“太子殿下。”
她向他屈膝行礼。
似被眼前的景致所迷惑,萧岿好容易转向萧灏,眼眸中闪动着一抹晶亮,饱含光辉。
“四弟,这位是—”
萧灏彻底愣住了,连话语都有点结巴:“她是休休。”
他忘记她了?
“休休?”萧岿蹙眉,这个名字让他困惑,“我认识吗?”
休休猛地抬头看他,脸色如雪般苍白透明,更显得一双眼睛大得可怜。她身子微微颤抖着,因为不施粉黛,唇色似染了灰。
“老天,你把她忘了!”萧灏惊呼。
看他的神情,分明不像是装出来的。难道一次摔马、一次撞击、一次昏迷,就让她在他的记忆中活生生地被抹掉了?
萧岿睁着迷惘的眼睛,他可是说错了?
眼前这个如画的女子,他认识她吗?她叫休休?她的云鬓上插了一枚小白花,她的家中可有亲人已逝?
他的头无端地痛起来。
措手不及的变化,跌宕得所有人混乱不堪,萧灏的脑子也乱了。他是个细致谨慎的人,此时心里是喜、是悲,又似乎夹有别的什么,自己也分辨不清。但见休休浑身颤抖,犹含着泪的眼眸眼波流转,说不出的潋滟凄清。她颤抖着,努力挤出一句话:“我们走……”
萧灏连忙扶住她:“好,我们走。”
见此情景,萧岿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全然狼狈不堪的模样,只是不住地解释道:“四弟莫怪。我出了点意外,脑子有点迷糊,说话可能乱了。”
“三哥不用解释了,你没看见休休在发抖吗?她已经经受不起再次打击了,她需要安静,懂吗?”
萧灏说完,近似焦虑地紧紧拥着休休,连简短的告辞都没有,便快步离开。
萧岿看着他们,神情怅怅然的,终究没有上去阻拦。
一直出了花园,萧灏的步态才平稳下来,见怀里的休休还在发抖,呼吸略见急促,便后悔道:“早知这样,不如不来。”
休休声音幽幽:“这样也好,忘了倒干净了……”
他一把抱起了她。
廊外隐约有声音,侍卫蒋琛正从前方朝花园走来,袍角翻动,更衬得他健步如风。萧灏笔直地站在路中间,定定地盯着蒋琛。
蒋琛抬眸,直直地对上了萧灏怀里的休休。
空气一下子凝固起来。
不过瞬间,蒋琛猛地抽身撤后,身影如烟般消失。
那一刻,萧灏已经明白了。
“你说萧岿失忆了?”
郑渭听得萧灏一番叙述,惊喜从细密的鱼尾纹间渗了出来。
“他醒来我就感觉不对劲。以前他痛恨大哥的死,对我都充满了恨意,现在完全没有脾气,还是过去那个无忧无虑的三哥。看来经这么一摔,有些地方他确实忘记了。”
“天意也!”郑渭狂笑,“灏儿,属于你的天下就到了!”
“舅舅,有那么简单吗?”萧灏心绪复杂地问。
“萧岿失忆,岂不是废人一个?这样的人怎好当皇帝?灏儿,咱们的机会来了。只要有证据证明萧岿脑子不管用,你做事扎实、秉性厚重,朝中没有不相信的道理。到时全梁臣民百姓全都拜服在你四皇子的脚下。哈哈!”
“这会引起朝议汹汹,他们会指斥我们居心叵测,谋权夺利。我和三哥素无仇隙,没有理由夺走三哥的位置。”
“灏儿,你言之差矣!你忘了这二十一年来,皇上将你扔在偏远的浣邑,无论你多才德兼备,多有孝心,皇上只有几多轻蔑,从未刮目相看过!与北周合纵灭后陈,给萧岿带来了天下威望,在后梁有了无人匹敌的民心根基,而你,在暗淡蹉跎的日子里被人遗忘!不公啊!灏儿,舅舅是在帮你夺回你该有的权力!”
郑渭说得脖子粗红青筋乱绽,声音便愈加激昂起来:“当年皇上还是岳阳王,与西魏大合纵,与穆氏小合纵。现今为剿灭穆氏,沈不遇与我合纵,将来谁谁合纵等,无一不就是为了一个轴心—灭祸。萧岿称帝之后,他们会将我们视为全梁最大的祸患,这黑森森的弥天阴影就要罩到我们头上了,你懂不懂?”
萧灏面色惨白,心下翻江倒海。良久,他肃然问:“便依舅舅所言,我又能怎样?”
“凡事让舅舅来,你只管当你的四皇子,讷言敏行,以不变应万变。”郑渭知道多少已经打动萧灏,嘿嘿冷笑,“皇上病入膏肓,日后舅舅会以顾命大臣之身,与沈不遇处置一应国事。萧岿失忆难以摄政,兵权又在舅舅手中,只要扳倒沈不遇,全梁便是我们的了。”
外面风声尖锐,天空乌云疾走,有滚滚沉雷划过耳畔。
春雷奋作,天下大动。
萧灏听着雷声,眸子里复杂沉淀,默不作声了半晌,道:“不管将来如何,灏儿恳求舅舅一件事。”
郑渭一脸轻松之色地回答:“说吧,灏儿的事,舅舅何时拒绝过?”
“我要把休休带走。”
“沈休休?那个寡妇?”
郑渭大感意外,不禁狠狠瞪了萧灏一眼,厉声道:“绝对不行!沈休休是沈不遇的女儿,我不会留下祸根在你身边。何况她是个不祥之人,刚死了丈夫。你娶任何女子舅舅都答应,唯独沈休休不行!”
“她和沈不遇没关系,她根本不承认他们之间的父女关系。”萧灏急道。
“不管承认不承认,她是沈不遇的女儿,便是事实。灏儿,你真是疯了!我与沈不遇针锋相对,你却与他的寡妇女儿眉来眼去,你不怕遭天下人取笑?”
“别老是寡妇寡妇的!”萧灏喝住郑渭的话,嘶哑着声音,“她只是个命途多舛的女子,屡受挫折。老天处处为难她,那个死去的男人保护不了她,我现在想去保护她,为什么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
郑渭也是火冒三丈,睁着铜铃般的眼睛,警告道:“灏儿,你休要玩火自焚。朝局纷争在即,你我命悬一线。是你的皇位重要,还是儿女情长重要,你自行斟酌!”
说完,留下睖睁的萧灏,他拂袖扬长而去。
天上下起淅淅沥沥的雨,脚下的大青砖已经积起了一个个水洼,灰色的厚云压得江陵一片朦胧,竟是分不出到了什么时辰。路上的行人步履匆匆,谁也没有为今春的雷雨喊一声好。茫茫雨雾笼罩着萧灏孤单的身影,弥散进无边无际的混沌之中。
风动树影,幽院静谧,里面有琴声悠悠传来,细听,原是一曲《梅花赋》。
不知不觉中,他又来到了晗园大门外。
琴声深沉哀婉,情韵悠长。萧灏不觉踯躅怅惘,心情难以言宣。
“四皇子。”守门的小厮从里面出来,“小的去通报一声。”
“我只是路过。”萧灏晃过神,勉强笑了笑,“不用告诉夫人。”
他转过身去,缓慢地、沉重地往前走,不久就消失在茫茫雨帘中。
赤心篇

一场雷雨侵凌过,遍地都是脏污的红锦落花。此时夕阳西沉,秋月托着镂金的茶盏,进了内殿。
萧岿倚靠在雕花窗前,窗纱已推开,夜风穿过成浪的树荫,吹入内殿,拌动白玉香炉的檀香,顿时烟雾缭乱,似银蛇狂舞。
秋月惊呼:“殿下,这风可不能这样吹的。”她急忙放了茶盘,至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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