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药记事》第3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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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带着亲卫往后面祠堂去了,走之前下令手下将士行动,其余军士便开始有条不紊的接收侯府,先将仆人全部赶到了前院,按着花名册子点名,再清点府内御赐之物,古玩摆设等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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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家祠堂里,光线昏暗,宁谦就缩在祭台下面的软垫上,自接了夺爵的旨意之后,很长时间他都是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侯府里接到的圣旨,每次都是拿到祠堂里供起来的,这次也不例外,哪怕此次并非恩赏。
这三日里,时不时便有萧南平派人前来敲门,请他出去议事,甚至连萧南平自己也前来叫过他两次,都请不动他。
外面安静了许久,他恍惚听到有衣甲摩擦之声,还有由远而及的脚步,心中忽然有些慌张。
他小的时候淘气,老侯爷也曾罚他跪过祠堂,那时候对这安静到异常的地方充满了异常的恐惧,总觉得那些牌位上面似乎长着眼睛,他在下面跪着,他们便在上面瞧着他,很是吓人。
而今他似乎又回到了小时候不知所措的时候,这次无人再罚他跪,只是就连浑噩如他,也知道此次所犯之错,恐怕再不能够被原谅。
祠堂的大门被人粗鲁的一把推开了,他才要回身大骂,顿时被外间涌入的光线刺的眼睛生疼,一个高大的影子就立在祠堂门口,也不知道是他身上明光铠的光芒,还是外间太阳的光芒,宁谦满肚子骂人的话顿时咽了回去。
那人逆光而立,就似踩着刺眼的光芒一步步走过来,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长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儿,堂堂正正站在这世间,以他如今的身份能为足以傲视世间。
他到了宁谦身边才立住脚,低头藐视的瞅了他一眼,似看到什么不堪的东西,眉头轻轻的皱了起来,然后径自上前去,拈香点燃,插到了香炉里面,拜了三拜,轻声道:“母亲,儿来晚了,这就带你回家!”然后上前去,恭恭敬敬双手请了王氏的牌位下来,从怀里掏出一块早就准备好的白帛,将牌位遮了起来,朝着门口的亲卫喊一声:“来人!”便有军卒躬身而入,手中还举着漆盘,显是早有准备。
夏景行将那块牌位轻轻放在了托盘之上,似乎怕惊醒了这牌位里沉睡的灵魂一般,轻声叮嘱军卒:“将牌位送回府里,交给夫人安置到小佛堂去。”
他早就提过想将王氏的灵位接回家,夏芍药便特意在府里选了个清静的院子,设了小佛堂以恭迎王氏灵位。
宁谦这时候倒好似清醒了过来,猛的站了起来,双眼还带着长久未睡的红血丝,喊道:“不许带走牌位!”
王氏自缢而死,不曾入侯府祖坟,另寻了地方点穴入葬,如今连牌位也被儿子带走,虽然提起来是他的元配,但事实上岂不是再无瓜葛?!更重要的是,这是他与长子之间唯一的联系了,如今长子是真心要断的干干净净?!
夏景行冷睨他一眼:“若非为着我的嫡长子身份名正言顺,她生前都不必留在这府邸里,更何况死后。我今日前来,就是带了她离开,难道还指望着宁景世以及他的孩子对我母亲早晚三柱香?!”
宁谦还不知宁景世已无生子的可能,动了动嘴唇,也许是面临绝境,总算是教他的脑子开了窍,理智回笼:“圣上下旨让你前来侯府收宅子,未尝不是存着试探之心。你若是对亲生父亲也赶尽杀绝,他要用你也得思量三分,考虑到你行事不留颜面。你自己难道没想过自己将来的处境?”
夏景行笑出声来:“宁老爷好不可笑,陛下用不用我,将来升迁贬谪全凭本将军的能耐,还真不劳宁侯爷操心。宁侯爷这么爱操心,怎么不操心操心府上‘世子爷’的前程?!”他将“世子爷”三个字缓缓从牙缝里挤了出来,带着说不尽的嘲讽之意。
当年萧南平就为了侯府世子的身份,不惜对他赶尽杀绝,而宁谦顾自沉浸在温柔乡不管不顾,如今提起“世子爷”这个名头,不过是笑话一桩。
到头来都是一场空!
那样费尽心机得来的东西,到底还是没能留住。
宁谦的脸色渐渐涨成了猪肝色。夏景行话里的讽刺之意他怎么能听不出来呢?他手下的军卒也许都听出来了,捧着托盘匆匆而去,完全不将他的话放在眼里。
眼见得提醒无用,宁谦只能再道:“你祖父生前对你多有疼惜,你怎么能带着人来查封侯府,让他老人家伤心失望呢?”
这下夏景行真的毫无顾忌,当着祠堂里的祖宗牌位大笑起来,直笑的眼里都快要冒出泪花了,这才停了下来。
他似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笑话一般,或者瞅着宁谦的眼神就跟在瞧一个笑话一般,也许宁谦的一生在他眼里就是彻头彻尾的笑话一桩。
“宁老爷,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呐?让祖父他老人家伤心失望的,难道不正是你本人吗?!”见宁谦还要反驳,他立刻抬手制止了对方开口:“怎么从小到大,我只看到宁老爷推脱责任,从没见过你反省过?难道宁老爷晚上睡觉,躺到床上的时候,都不摸着自己的心口问问看,问问自己的心,你这一生都做了些什么?!”
宁谦这些年无数次觉得后悔,可是让他当着夏景行的面承认这一切,又羞于出口。
不过夏景行好像也不是来听宁谦忏悔的,他自顾自说道:“做为儿子,你不但没学到祖父的忠勇武直,反而投机取巧想走捷径,可惜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早在多年前就为了个毒妇断送了前程,让祖父失望至极。没继承祖上的荣光就算了,还给祖宗抹黑,你跪在这里的时候,难道没听到祖宗的叱骂声?!作为丈夫,你忘恩负义,为了个毒妇你轻易断送了与我母亲的夫妻情,还逼的她为了我不得已只好自尽;好容易娶了毒妇回来,却又忍受不了她的跋扈蛮横,便在外面风流快活沉湎酒色;作为父亲,你轻易断了你我之间的父子之缘,再看看你百般疼爱寄以重望的宁景世,吃喝嫖赌,将整个镇北侯府都几乎败光了,已经成为了满京城的笑话,为了钱不惜绑架勒索,这还真是宁老爷的好儿子啊!无论是作为儿子还是丈夫父亲,宁老爷你都失败之极,令我这做男人的都耻于为伍!敢问宁老爷,你又是以什么身份,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呢?!”
宁谦哑口无言,呆呆看着面前的儿子,说不出一句为自己辩解的话。偏夏景行说完了还直视着宁谦,似乎等着他说出个反驳的理由。
“祖父地下有灵,想来他也怪不得我,只能怪自己养的儿子!”夏景行说完了,似乎也懒的再跟他废话,扭转头就往外走,只丢下一句话:“宁老爷好自为之!”
父子一场,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完了,往后大家各奔前路,再无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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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午时,镇北侯府原来的旧仆都被军士按着花名册子带走。至于财物,比起别的侯爵权贵之家,当真少的可怜,就连数十间库房,大部分都空着,这让夏景行又一次大开眼界,见识了宁景世与宁谦的败家能力。
他小时候虽然进库房的次数极少,但并不是没有过的。老镇北侯为了奖励他在学业上的进步,还曾让老管家带着他往侯府库房去挑过东西的,那时候满满当当的东西他要踮起脚尖去看里面都放了些什么东西。
宁家一家三口背着包袱出来,夏景行还派人专门送了三人一程,对着看到他便露出恐惧眼神的宁景世,他笑的格外轻松,还伸手在他的断骨处轻弹了一下,当着萧南平的面儿道:“世子爷可要一路珍重啊。怎么本将军当初暗中穿针引线,替世子爷找的美人儿仙仙姑娘去了哪里?怎么不在侯府名册上,竟连人也不见,难道世子爷又将她给转送他人了?!”
京中纨绔子弟之间互赠美人也是寻常之事,他不过就是随口一问。
哪知道这句无心之话也不知道刺激到了萧南平的哪根神经,她眼眶泛红,死死盯着夏景行,目眦欲裂:“姓姚的那小贱人……竟然是你暗中替阿宁找来的?”毋庸置疑,也只有心怀仇恨的夏景行才能做出这等恶毒之事,盼着她断子绝孙呢!
她扑上去,想要撕碎夏景行那张笑意轻蔑的脸,还未近身便被他的亲卫给拦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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