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慕》第56章

良久，怀里的人才点点头，“好。”
夜色静好，淡蓝色的光亮幽幽笼罩室内一角，容阳揽着高慕，两人十指相扣，闭着眼却无法入眠。
***
平安夜的狂欢残留的气氛还留在清晨，一路上，有画着浓妆却满脸疲惫的小姑娘蹲在路边发呆，有三两成群的少年勾肩搭背嬉笑跑过，也有甜蜜的情侣手里拿着包装精美的礼品盒在街边拥抱亲吻……
这气氛感染整个城市，却被隔绝在医院门外，这里离喜悦太远，节日的欢快一旦到此，只能被打击到九霄云外。
容阳是第二次来医院，第一次进到病房。
“我说了不去英国，言若，任何事情我都答应你，但这件没有商量！”男人的声音有些激动，声调厚重的穿过关着的房门。
回音在门外的两人耳朵里回响，高慕咬着唇，握着容阳的手也不自觉的收紧，像是面对父母吵架惊慌失措的小孩子。
“没事，进去吧。”容阳感觉到她退后的步伐，回过头温暖对她笑，说着拉着她打开了门。
病房很安静，都可以听到呼吸声。
他曾经见过高翊翔，这个常常上媒体，报纸，杂志的传奇男人，一手打拼下高氏王国，经历了各种大风大浪依然屹立不倒，而此刻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躺在病床上，随时都有离开的可能，可即使这样，容阳还是感觉到他作为男人的不可打败的倔强。
“阿姨。”容阳对着言若礼貌而周到的开口，“我和慕慕来看看。叔叔好些了吗？”
言若笑着点了点头，“情况还算稳定，你有心了。”
“哪里。”
客套了一番后，容阳和高慕坐到病床对面的沙发上，刚坐下，容阳忽然开口，“我得下去一趟，东西忘在车上了。”
“你把钥匙给我，我去拿好了。”高慕本就待不下去，她站起身，拿过他手里的钥匙走了出去。
“我去拿一下病例。”高慕离开后，在和容阳视线相碰中，言若也顺其自然的找了借口离开。
是的，容阳来的目的是想和高翊翔谈一下，在告诉高慕真相以前。
而高翊翔一直闭着的眼睛也睁开来，他打量着对面的男人，不得不说的确如言若所说，是个出色的男人。“你可以说了。”高翊翔面无表情的开口。
“好。”容阳温文尔雅的笑，“我这次来不是为了您，而是了高慕，她是我认定的妻子，那您也就是我爸爸，但在这之前，我们这次的谈话里，您仅仅是我所爱的女人的爸爸。”不管将来如何，但此刻，这只是两个男人之间的谈话。
高翊翔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他没有说话以示默认。
“接受治疗吧。”容阳收了礼貌的微笑，认真起来，“为了你女儿。”
“我还从没有被别人左右过。”高翊翔说的肯定，“家人也包括在里面。”
“是吗？你拒绝治疗不就是了高慕。”容阳直接的点破，虽然对自己的想法没有十足的把握，但也有一半的可能，“你还有很多事要替高慕做，在你离开之前。不是吗？”
话音刚落的1分钟内，容阳就确定自己想的是正确的，高翊翔虽然极力掩饰，可一闪而过的复杂神情还是被捕捉到了。
容阳站起身，走到桌子前倒了一杯水，递到高翊翔手里，“10岁高慕被绑架的事情，我了解了，高氏有今天就是在吞并与反吞并下成长，所以家破人亡是常见事，您担心10岁的绑架会重蹈覆辙才选择对高慕冷淡，用这样的办法护她一世平安，说实话，您是伟大的父亲，可我并不认可，我宁可在商场上手下留情多花些精力，也不选择这样的方式，您住院后，高慕的样子您是见过的，她在乎你，可又有道坎没办法过去，您现在拒绝治疗，只会让她更痛苦，更内疚。”他说的一字一句，高翊翔手里拿着透明的水杯沉默不语，容阳笑起来，像个稳重温暖的后辈。他认真承诺，“她以后的事情由我接手，我定护她一世周全。”
窗台上的盆栽郁郁葱葱，偶尔随着飘进来的风轻动，阴了一早上的天忽然放晴，淡淡的阳光穿透玻璃零碎的洒在床单上，落在高翊翔手中的水杯里，闪闪发光。
良久，高翊翔才开口说话，带着微微的沙哑，“世道太险恶，我怎么会不知道，她是我女儿啊。”
是的，当高翊翔爬的越高，能给高慕的就越多，但同时潜在的威胁也更多，那是她的女儿啊，每当拒绝女儿温暖的目光，他每一次不是痛的，他多想弯腰抱抱哭泣的她，多想安慰委屈的她，又多想陪着她一起笑，告诉她，爸爸是爱你的。可所有的事情都事与愿违，他只能悄悄的关注，默默的保护，这么些年，对他何尝不是遗憾内疚。
“你们刚刚说什么？！”高慕站在门口，地上倒着礼品盒，门打在墙上又慢慢弹回来，停在她面前。
容阳和高翊翔同时看向门外，“慕慕。”
“什么意思？”高慕再次抬手推开门，跨过地上散落的礼品盒，她的心像是被人紧紧捏着，眼里满是惊讶，“什么叫用这样的办法护我一世平安？”
“是的。”容阳点了点头，说，“你爸爸一直是爱你的。”他没有隐瞒什么，也不准备隐瞒什么，如果高慕没有听到他们的谈话，他也会直接告诉她的，因为这件事就算说的再委婉，再朦胧，也改变减小不了事实的威力。
“笑话。”高慕看了眼高翊翔，又看着容阳，扯了扯嘴角，“真是笑话！”
“砰”门又紧紧的合上。气流都带着她离开时的仓皇味道。
容阳朝高翊翔点点头，追了出去。
言若回来的时候，看见容阳匆匆忙忙朝楼梯口跑去。回到病房，门口还散着礼品盒。高延看了言若一眼，还没等她问，就开了口，“慕慕都知道了。”
“这样好。”言若愣了愣，才把那句简单的话消化好，“我也准备告诉她的。”看着高翊翔脸上掩饰不住的担心，言若又补充道，“那孩子你也见过了，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高翊翔微微点头，这个男人处理事情的方式和自己的完全不同，可以说强过自己，在杀伐决断的商业判断下，他也能温和的处理其他的事情，比如今天的这次谈话，温柔细腻也更周全，还真没什么好担心的。
***
容阳是在停车场找到高慕，她正靠着车子可怜兮兮的蹲在地上，像个惊慌失措了小动物。
他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下来，耐心的拉过她的手，一根根的掰开手指拿出车钥匙，知道她想要安静，所以没有说一句，开了车门，弯腰把她抱进车里，安静的坐在她身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来来往往的车不断的开出来停进来，容阳看看了手腕上的时间，已经是1点了，他们坐在这里整整4个小时。“吃点东西吧。”说着，他就越过身给她系好安全带。
他的手刚刚拉到安全带，高慕忽然伸手圈住他，头埋在他怀里。
“我很害怕，一直很害怕。”良久，她才在怀里闷闷出声，“那个地方很黑，我一直都觉得我爸爸会来救我的，因为我是他女儿啊，可是，那个蒙面的人打电话给他，他说他要放弃我，我当时就在旁边啊，容阳，你知道么，我一直等着来救我的人斩钉截铁的告诉我，他不会来，那种失望是绝望的。后来，那个人把我拎出去，我忽然明白过来，这一切不是真的，我要好好确认一下，可是我折腾了一会儿又慢慢明白过来了，这是真的，我刚刚听到的是真的，他真的不要我了。”
容阳知道事情的始末，可现在听高慕再说一次，凉意从心头冒起。“然后呢？”
“我没等来爸爸等来了哥哥。”她从他怀里抬起头，“容阳你应该知道，高延不是我亲哥哥，可是他救了我，他的掌心现在还留着伤口印记，你看，没有血缘的哥哥都不顾一切来救我了，他却没来，这么些年，我都不想原谅他，但我也恨不起来，很奇怪，哪怕那次我出言伤他，到最后难过的却是自己，现在你告诉我，他那么做只是为了保护我，这对我来说像个笑话，是打击，因为我一直陷在自己的思维里，一直纠结我是个不受宠的女儿，选择逃避，选择伤害。”
“还有呢？”容阳低头看她。
“也是……解脱。”高慕仰着脸，释怀而小心翼翼的笑，“至少我明白，他当初没有不要我。或许，他是爱我这个女儿的。”
“当然。”容阳揽过她，偏头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要不要现在上去？”
“不了。”高慕低下头，随即笑着说，“先去吃点东西吧。”
“好！”容阳顺手给她扣好安全带，直起有些酸痛的腰，开动车子。
容阳和高慕都清楚，她接受了这个事情，但是要面对，是需要时间的。但很幸运的是，打击也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