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爱情有声音》第62章


天黑下来就有些凉,病服薄薄一层,风不住地往里头灌,胥未梅用手拢了拢领口,脚步飞快,不在意旁人惊讶的眼光。
电梯数字一层一层往上跳,她有些头晕,像是行走在时光里。她仿佛要穿梭回去了,穿梭到另一个世界,一个本来她从一开始就踏错,也不应该流连忘返的世界,。
可是怎么做得到呢?那个世界里有一个人,他还是个男孩子的时候她就惦记上了,慢慢融入自己的生活自己的血液,永远消不掉。就算她想忘,也忘不了了,何况她根本舍不得忘记。
她的手做出叩门的姿势,久久没有叩下去。心鼓如擂。像是多年前她坐在他自行车后座,一颗心悬到嗓子眼,紧张得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么多年过去了,面对他她永远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我的时间真的不多了,我知道的。林衍,今天我还是忍不住,在最后的时间让我见见你,情愿你的怜悯。我愿意放下所有的自尊骄傲还有为你着想的伟大,赶来告诉你真相。
我什么都没有了。唯一剩下的,就是对你满腔的爱。
不是喜欢,不是迷恋,那就是过去的时光里,一天又一天叠加起来的爱情。
这不是假话,它们在我心里盘旋了很多年,又沉淀入湖底,直到最后都没对你讲。我现在已经无法开口说话了,可是我害怕以后再也没机会告诉你啦……
这一次,请允许我做一个自私的人,将包袱交给你。
“咚咚咚”,轻响三声。没人应。
再三声。没人。
摁门铃。没人。
“你找林衍?”背后突然响起声音。
她回头,发现是一个年轻妈妈,一手拎着超市购物袋,一手牵着孩子,像是隔壁的住户。
胥未梅点点头。
“他已经出国了啊!你不知道?”年轻妈妈狐疑地打量了一下她的穿着,半晌才斟酌着问道,“你……没事吧?”
她摇摇头。
年轻妈妈掏出钥匙准备进家门,边走边说:“走了好几天了,你要有什么事,只能打电话了,看能不能联系到。不过听说他这一出去啊,得好几年呢。”
门锁咔嗒轻响,年轻妈妈带着孩子进屋去。走廊又变得静静的,顶灯光柔和地照下来,显得它深邃又幽长。
胥未梅的手慢慢紧握成拳,然后垂到身侧。她倚在墙上,像是脱力了,全身都很重很重,好像没有倚靠就再也站立不住。缓缓地,她的身子顺着墙往下滑,最后变成蹲下的姿势,双手紧紧环住膝盖,像是街边流浪的小猫崽。
原来你已经离开了。
晚上九点。病房本该安静的时刻却已经闹翻天。医生护士挤了整整一间屋,围着一张空空的病床。
“人呢?”许钊已经暴怒得如同一头狮子,双眼都红了,“我问你们人跑到哪儿去了?”
“你得问病人自己啊!还没来得及查房呢,她就不见了!”护士长声音尖利。
“问她自己?”许钊不敢保证下一秒自己的拳头会不会挥在这个长着挑眉的凶悍中年妇女身上,“你们让她再也说不出话,现在让我去问她?”
医生和护士突然噤声了。
这场医疗事故闹得沸沸扬扬。因为当时耳鼻喉科医生的一个失误,将食道癌误诊为声带损坏,并且切除了病患的声带导致她再也无法开口说话。病人将医院一纸状书告上了法庭,这场事故甚至登上了报纸头条,医院里更是人尽皆知。最后达成的是庭外和解,医院承担全部责任,并负担患者癌症治疗的所有费用。
他们不知道的是,当时状告医院的并不是患者本人,而是面前这个叫许钊的男人。
因为许钊太清楚,胥未梅就算无奈,却已经消极认命,她不会再做这样费力的抗争。
可是他不能,他想让她活下去。无论用什么样的方法。
一切在他离开的时候都是好好的,怎么背过身,她就不见了?
许钊快要抓狂了。那种洪水一样的感觉是害怕,是恐惧,是疯狂。他看着一屋子的医生护士全都面面相觑,根本不想继续在这里呆下去,现在他脑中唯一一个念头就是找到她。
一定要找到她。
“要是她不见了……”跨出门的那一刻,他的话猛然吞下去。
门外站着胥未梅。她的身上还穿着病号服,皱巴巴的,脚上趿拉着一双拖鞋,脸色苍白得发青,嘴唇干裂,像是在夜里冻了很久,头发也是乱糟糟的,挡住了她的眼睛。
没人知道她什么时候站在门外的,不知道她是刚来还是已经站了很久。
“未梅?!”许钊的语气又惊又担心。
听见声音,她慢慢抬起头来,漆黑的眼仁儿,黑得有些慑人,里面没有眼泪。
她闭上眼睛,像一朵开败的花,萎顿在他的怀里。
第 60 章
病房里静静的,此时探病的只有许钊一个人。
胥未梅还在床上睡着,床头柜上的仪器发出滴滴的轻响,输液袋中的透明液体一滴一滴进入她的静脉血管中,许钊摸了摸她的手,将它掖进被子里。
他已经向设计院请了假,不分白天黑夜都守在这里,虽然现在大多数时候胥未梅都处于昏睡状态,很少醒来。
床头柜上都是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比如汽水。现在胥未梅的口味变得很挑,也很奇怪。她吃不下饭,咽不下水,只喜欢喝可口可乐和芬达这样的碳酸饮料,可是许钊记得她原来从来都不爱这些。
医生开的营养粉蛋白粉好大一堆,她喝进去只会全吐出来,牛奶更是不沾一滴,实在渴得厉害了她的眼睛会眨巴眨巴,许钊就明白了,心中有些无奈,却也只能将吸管插入饮料瓶中递到她唇边。
她其实喝得也很少,一小口一小口,还得用手慢慢抚着胸口顺下去,小猫似的。她比谁都清楚喝这些东西根本无益健康,可是她没别的选择了。
就像这世界上很多事情,明明是不应该做的不愿意做的,可是还是去做了。因为她没有别的选择。
她的命当然不是靠那些咕噜咕噜冒泡的饮料来延续的,只能是一袋一袋的营养液,它们像是涓涓细流汇入她的身体,住院以来她只接受了一次化疗,因为排斥反应太大,根本就承受不住第二次,可是……许钊伸出手轻轻掂了掂挂着的输液袋,它们还能维持多久?
他的女孩,还能坚持多久?
他不愿意去想这个问题,每当这种念头蹦出脑海,他会觉得有一个巨大的车轮在自己的心脏来回压碾。可当夜深了,他听着她细细的,若有似无的呼吸,总是会忍不住碰碰她的手、她的脸,确定她还在,还没有离开。
不要那么早离开,或者,永远不要离开。
许钊用手指轻轻拂过她的眉毛,她的睫毛,还有她脸颊弯弯的弧度。她总是这样安静的样子,从他第一眼看见她起他就知道,这是一个温柔的女孩子,举手投足之间都是美丽。他记起她在餐厅后花园踮起脚尖练舞的身姿,挺拔得好像一只真正的天鹅,扇扇翅膀就会飞向广阔的天际。
这样一只天鹅,会为谁停留呢?
可惜,最后将她滞留在谷底的不是感情,而是风狂雨骤的命运,它像一只大手,猛然将她拽下。如今她的翅膀折了,是不是再也飞不起来了?
许钊将头深深埋进掌心。
胥未梅的手指动了动,许钊马上感觉到了。抬起头来的时候他的脸上已经是满脸阳光的表情,仿佛刚才那些皱着眉头的忧虑都是假的。
“醒了?”
她微微点点头。
“饿吗?”
她摇头,眼神飘向窗外。
“今天阳光好,我带你出去走走怎么样?”许钊问。
她点头。
换完药,许钊征求过护士的同意推来了轮椅,虽然胥未梅表示过她其实还走得动。
可是怎么舍得让她再一步一步走呢?许钊将她从床上抱起来,他的手顿了顿,努力适应自己心中的钝痛。那么轻的重量,像个营养不良的小孩子,薄薄的纸片似的,仿佛风一吹来就会飘走。
他推着她慢慢走过医院的草坪。昨天晚上下过一场雨,梧桐花落了一地,空气中都是湿漉漉的清香,阳光正好,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病人三三两两,在这里,消毒水味稍微淡去,死亡的阴影也悄悄褪开了。
一人宽的走道旁边坐着一对老夫妇,妻子糖尿病严重,还伴随着老年痴呆。她常常不记得自己是谁,不记得孩子们,也不记得常常带自己出来散步的丈夫了。
他的丈夫半跪在地上,将一朵小小的梧桐花别在她全白的头发上,笑着说:“阿珍真漂亮。”
老太太摸摸自己的头发,嘴里口齿不清地咕哝:“当然了,这是树明送给我的簪子。哎呀树明你咋又乱花钱了?说好了要攒钱做一套新衣服去我家提亲的……”
什么都不记得了,她把自己的年华调拨到几十年之前,那时候她的美好的爱情刚刚开始。
老爷爷应着:“攒了攒了,你看我这不是把你娶回来了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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