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顽物·玩物》第47章

他答不上来，可是也做不到放她走，原来，时间也不见得是最好的解药，至少8年了，疗效依然不明显。
这天陈宣穿着那套薄薄的春衫，踩着高跟鞋，一个人走回家。
孙舒延的车一直跟着她，不远不近，却不曾离开，知道她走上楼，从视线中消失，他却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又能去哪里，在她家楼下枯坐了整整一夜，双腿坐得麻木了，他却觉得这样很好，哪怕现在，他们之间隔着数层楼的距离，可是，那已经是他可以拥有的，最近的距离。
陈宣，这一切，我罪有应得。
、命运的安排（九）
孟氏的顶楼乱得像一锅粥，先是孟氏的当家人孙舒延失踪了，后来是孟氏的大姐头孟莹回来了。
总之，这个春天，很不平静。
孟莹是在陈宣签售会的第二天到的S市，她给陈宣打了电话，才找到了一直在陈宣家楼下坐着的孙舒延，他坐在车里，目光呆滞，孟莹死命的敲他的车窗玻璃喊他的名字，连小区保安都跑过来了，他才终于有了点反应，按下了车窗。
孙舒延嘴唇惨白眼睛死死地盯着孟莹，许久才从喉咙里梗出一句话来，“姐，她不肯原谅我。”
孟莹叹了口气，看着自己憔悴而颓废的弟弟，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把他踹去了副驾驶座，车上是浓烈的烟味，好在他还没想闷死自己，至少知道开了条车窗缝。
陈宣就在楼上，看着孙舒延从车里走出来时候那般失魂落魄的样子，端着一杯麦片，心里有些刺痛的感觉。
这一切真的是冤孽。
孙舒延，你怎么能渣得那么极致，却又悔过得那么彻底？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办？
陈宣真希望，再次相遇的时候，他依然是那个轻狂无知的黑道少爷，只懂得巧取豪夺，不知体贴谅解，这样才能让她真正的看清他，然后放下过去，可是不是的，他变了太多太多。
恰巧，她也还没有将一切全部放下，所以，该怎么办？
她自己也不知道。
孟莹把孙舒延扔去医院，在医院里给陈宣打电话，她想请陈宣帮忙照顾孙舒延，陈宣却犹豫了，孟莹叹气。
对于陈宣的心思，她还真吃不准。
其实，陈宣很敏感，也喜欢逃避，只是她却喜欢装傻，用迟钝掩盖内心的敏感柔弱，所以，在她看来他们两个还真有点相似，都是别扭的孩子。
孙舒延醒过来的时候，问到了一股香水味道，还不适应光线的他眯了眼，看到阳光下，柔和的脸部轮廓。可是等适应了光线，看清了眼前，才发现是老姐孟莹。刚才，他差点以为，会是她。
只是微微皱了皱眉，继而又释然一笑。
孙舒延笑自己妄想，也笑自己太自以为是了。
是的，她怎么可能来？她对他避之唯恐不及，又怎么可能来？
他不知道她昨天哭得那么伤心是为什么，可是她那么楚楚可怜的样子，却一再在他梦里反复出现，混乱的梦境让他时睡时醒，连睡觉都不安稳。
挂了两天葡萄糖和氯化钠，孙舒延总算是恢复了大半的精神，在此期间，他最喜欢做的事，是看着窗外的阳光发呆。
他已经很久没有学着放松自己了，一直压抑着，忍耐着，让自己磨去了大部分的棱角，变得圆润光滑，可是这一切，又有谁看到呢？
孟莹此次是为了公事回国的，自然也不可能一直陪着孙舒延。
好在还有一群助理秘书，一个个围在BOSS身边，当然照顾是偶尔的，大部分时候，他们是来抓BOSS处理公务的。
看着文件，偶尔抬头看看走廊，每当有脚步声传来的时候，孙舒延总是会很快往门上的玻璃处瞥上一眼，然后失望，再低头看公文，如此反复。
陈宣，你真的不愿意原谅我么？
孙舒延苦笑。
孟莹总算是忙完了这一阵子，孙舒延也出院了，姐弟两个终于能够找一天，在城市一处安静的咖啡馆中坐下来，聊聊天。
看着对面日渐成熟的弟弟，孟莹微微笑着，这与她平日的干练强悍是截然不同的气质。可惜，有一个人再也看不到她成熟时候的样子了。
孙舒延放下咖啡杯，双手交握着，欲言又止。
孟莹笑道，“怎么，跟我这个姐姐说话都那么吞吞吐吐？”
孙舒延长舒了一口气道，“不是，只是心里不舒服而已。”
“后悔了？”孟莹挑着柳叶眉看着他的神色，却见他点头诚实道，“是的，很后悔。”
“可是你至少还能看到她，不像我，再怎么努力，他也看不到了。”孟莹虽然表情中没有任何感伤，可是孙舒延知道，这些年，这个结一直在孟莹心里解不开，否则她不会单身至今。
“我大概会一直后悔下去吧。”孙舒延再度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满嘴的苦味，烦躁的情绪让他想抽烟。
孟莹指了指他头上的禁烟标志，他才收回了手，放下咖啡杯苦笑。
孟莹突然倾身，对着孙舒延看了许久，直到孙舒延被她看得全身不舒服，孟莹才道，“其实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你还是不是我弟弟。”说完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转头看向窗外。
“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孙舒延这八年来的思念，在再次见到陈宣之后，最终都化作了苦闷。
“你会放手么？”孟莹捏着银勺看着他，似笑非笑。
孙舒延颓丧道，“如果她希望我放手，或许我会的。”
“希望你不要后悔。”孟莹的话很干脆，也直插入孙舒延的心脏正中，他被这种忽然涌来的痛苦感受打击得愣住了。
后悔吗？如果失去她，他一定会后悔，而且是一辈子。
陈宣这些天似乎刻意闭门不出，同李振奇说是打算开始闭关写下一篇作品，然后拔了网线，关了手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吃饭都是靠的外卖。
不过孟莹不管，她的敲门声大到让陈宣想忽略都不能。
开了门让孟莹进来，就见她手里提着袋子，里面是铭记最好吃的下午茶点。
孟莹提着袋子对着陈宣笑道，“来犒劳犒劳我们的大作家。”
陈宣切了一声，毫不客气地捧了碗来，倒了点米醋，沾着水晶饺子就往嘴里塞。
“怎么一副好多天没吃饭的样子？”孟莹皱眉看着她消瘦下去的脸颊，皱了皱眉。
陈宣好像被噎了一下，瞪着眼睛看着那些点心，不说话。
“来，让我猜猜，你的新书写得怎么样了？”孟莹笑着。
陈宣却低着头埋头吃点心，不说话，想说什么的时候又突然觉得鼻子发酸，眼泪不经意就落了下来。
孟莹看着她这副模样只想叹气，对她道：“这东西不是我买的，是我那不争气的弟弟让我带给你的。”
陈宣抬头看着她，孟莹努了努嘴，意思他就在楼下。
陈宣没有说话，她这几天已经快把自己揪成秃子了，可是内心却越来越烦躁。
孟莹摇头，趁机占现成的便宜，也拿了双筷子开始吃点心。
好几天加班让她现在什么都吃得下，正好陈宣没有胃口，她当然也老实不客气的代劳了。
陈宣捧着碗看着她吃，等到她吃得差不多了，才抹抹嘴，笑眯眯地看着陈宣道，“我那白痴弟弟居然很文艺的问我说，有没有那种感觉。”
陈宣没有插话，静静地听着她说道，“就是那种因为一个人，把此后所有光阴都虚度了的感觉。”
孟莹看到陈宣微有动容，接着道，“这问题我还真回答不了，陈作家，要是你，你怎么说？”
陈宣听完，把脸都要埋到碗里了，孟莹听见了她轻声的啜泣，摸了摸她那一头柔顺的黑发，拍拍她的肩膀说，“人总喜欢和自己过不去，去和他说清楚吧，认认真真的，把过去都摊开来，未来怎样不可预知，但是至少，就算要同过去告别，也应该是一场盛大的仪式，而不应该只是寥寥草草的几句话，不然，你为什么这八年都不快乐？”
陈宣放下碗来，一脸泪痕可怜兮兮的看着孟莹，孟莹仿佛看到当年，那个人从楼上跳下去后，一直精神恍惚的自己。
为了一个人，把所有美好年华都辜负，那种痛苦，她不是没有尝过的。
可惜逝者已矣，但至少，生者犹可追。
陈宣本来踉踉跄跄的就要下楼，却被孟莹一把抓住了手腕，拉着她到镜子前对她瞪眼道，“你打算就用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下去了？反正他都试过在楼下呆一个晚上了，你急什么呢？把自己收拾得漂亮些，想好要跟他说什么，就算是要告别，也应该用最完美的姿态，对不对？”
陈宣从镜中看着颓废的自己，再瞄了一眼孟莹，她笑得很淡，陈宣木然地点了点头，拿了衣服走进浴室。
拉上玻璃移门，打开花洒，温热的水从头顶一直淋到脚底，她想起在丰庭28层的那些晚上，又想起他抱着她入睡的那些晚上，回忆一幕幕，太多的心情，让她闭着眼一一回忆起。
他们之间，1年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