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童话》第10章

对的，是垃圾。当我又赶紧躺回床上的时候，我希望能尽快入睡，让我不要那么痛苦。可是我的肚子开始很疼，我要上厕所。可是我实在不想起床，我试图忍着，希望在睡醒一觉以后再去。因为我连坐起来也觉得很辛苦，疼得我无法控制自己。我必须躺着。
可是我实在忍不住还是去了。拉出来的就像毒药一样，冒着泡。
我流了眼泪，不知道这算不算哭，我只是觉得很疼很辛苦。如果这时候自己心爱的人在身边抱着我，那我会变得坚强一些，我会好过一些。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就这样疼死。我在床上翻了将近一个小时才重新入睡。我反复地告诉自己：我不要再喝酒了！绝对不要！
我中间又醒过好几次。最后一直到晚上七点我才起床。起来的时候，头还是有点晕有点疼。
太阳总在我的背后，我没办法正面看见它，我活在黑夜。有时候我把我自己叫做夜晚的守望者。
如果我再躺下继续睡，那么我很清楚，这一天就会被完完全全地删除掉，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而我的生命就会多了一个可怕的黑洞。我担心这样的黑洞逐渐地多起来，我生命的大厦——我的整个宇宙——就会倒塌。
我不能被日子抛在身后。我一定要看着日子是怎样走过的。望着被霓虹灯熏得绯红的天空，我的呼吸逐渐变快。我知道这是我做决定的时候了。最后，我又吃了两粒头痛药，然后洗澡，吃了点东西，出门。我相信我睡了将近十四个小时，这已经是足够的休息了。
5
那个女孩今天喝得很凶，而且她换着地方坐，不固定坐在某一桌。她和不同的男人划拳，而且动作很大，她肯定喝多了。酒一喝多了有时候的确很难控制住，尤其是她们这些天天喝酒的，很可能无缘无故地就喝了很多。
“请我喝酒，陪你玩。”我开始不相信她是朝着我的方向走过来的，直到听到她说的这句话，我一时不知道应该怎么反应。她说这话的声音很粗，而且动作都很大，这让我觉得有点自卑——因为她对着年轻帅气的男人的时候不是这样子的，比方说昨天几个男人。
我想了很久，最后跟她说，喝醉很辛苦的。
“神经病！要你管！”她撇了撇嘴，一边转身一边甩手，一边抛出了这句话。这让我更伤心和自卑，我可能真是个白痴，一个这么可爱的女孩子过来陪我喝酒，我竟然劝她不要喝，难道人家会觉得我对她很好而喜欢上我吗？根本不可能！这只会让她觉得恶心。我马上觉得很后悔，如果我刚才点头的话，现在已经跟她坐得很近了。
可是她又一次让我觉得意外，她又走到了我身边。我猜她刚才是去了一趟洗手间。
“Sorry啊，刚才不是故意的。”她说话开始变得有点娇气，只是一点点而已，而且很明显是装出来的。似乎她也不在意人家知道她是装出来的。
“我好晕，能不能在这里睡一下啊？”
我说可以。她就躺在了我旁边的沙发上。我突然觉得这种感觉很温暖，我能把她全身都看遍而不用担心其他人发现，因为我坐在角落里头。她今天仍然戴着那顶帽子。我不时会看着她的背心，想穿过吊带能看见她的胸部。可是这似乎不可能。
她趴在桌子上睡了三个小时。我一直坐在旁边，也没有碰过她。有时候有人走过会望几眼，我会觉得很自豪，因为在别人的眼里，她已经是“属于”我的了。
她醒来的时候已经五点了。我说送她回家。
“不用了，”她一边梳理头发一边回答，这个答案让我很失落。不过她似乎察觉到我的情绪，她笑笑说，“一起出去吧。”
天已经开始泛蓝了。
她似乎还没酒醒，走路还是一晃一晃的，结果走到天桥底下的时候她拉我坐下了。我说，这里的流浪汉很多，不安全。她没有回答，把下巴抬起来，后脑勺靠到桥墩上就睡着了。我看着天边，日出的时候却是我的黄昏，我对这样的日子觉得很厌倦，可是又被魔鬼支配着一样，摆脱不了。我想得入神，一时没有注意到已经驶到身边的洒水车，水把我们俩都弄湿了。她也被水洒醒了。
我说去买包纸巾吧。她拉着我叫我别走，说要和我聊一会再让我去。她叽里咕噜地讲了些话，我附会地答应着，很多话根本没在意，而且她还挺醉的，也许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等她再入睡以后，我就去了附近的便利店买纸巾。
回来的路上看见那个跑步的年轻女人，她不时地回头，不知道在看什么。她跑到我前面不远的地方时，突然摔倒在地上。我连忙跑去把她扶起来，我看见她额头的汗水流到了眼睛里，她的眼睛不断地眨，肯定是很不舒服。
我把那包纸巾递了给她，她突然觉得很惊讶，然后推开纸巾转身就跑。我当时愣住了，不知道应该有什么反应，她大概把我当坏人了。这个女人的警惕心很重，不过的确，像她这么美的女人，在天还没全亮的清晨一个人跑步上街，的确要担心自己的安全。
我回到天桥的时候，看见一个浓眉大眼的流浪汉站在那个女孩子旁边，我大喊了一声：“你干什么！”他马上吓地跑了。女孩子也跑到了我的身边。
最后她还是不愿意让我送她回家。走到小巷的时候我走了进去，她继续沿着马路往前走。而至于刚才那个跑步的女人，她也住在这里附近吧？难道她每天这个时候都经过这里吗？我第二天早上专门到天桥旁边她经过的车站等她。
6
她的双眼略显得湿润，但绝对不是水汪汪的……怎么说呢，如果要打比方，那么她的双眼绝对不像海洋湖泊一样深，而只是像浅浅溪流一样清澈。这绝对不是一双习惯泪水的眼睛，因为她的眼神坚定而充满希望，从她眼前掠过的那条小溪只让她变得充满了浪漫而梦幻的气息。
她跑步的动作很自然，每一个动作都很流畅，甚至很优雅。她的步伐很稳，我知道她一定有自己坚定的理想与追求。她年轻而充满了朝气，当她跑过我身边的时候，一阵风盖过我的身体，我逐渐地回忆着这风吹过的那舒展而干净的线条，甚至我能感觉到这一阵风的厚度。我看着她的背影，风就像长在她身后的翅膀。
我早已经不相信爱情了，没有那份浪漫的心。我每天在酒吧，只是想找女人聊天，我只对她们产生最基本的好感，听听发生在她们身上的故事，不论真假。我既不需要考虑金钱瓜葛，更不需要想什么责任问题。
对于我来说，生命和爱情只是两条偶然交叉的直线，爱情在生命中真的存在过，可是对于我来说，我永远只感受到并记住那无限接近的一小段。换句话说，当我意识到它的存在，可能它已经在远离了。
每个人都有一个爱情的账户，承诺和浪漫其实都是一张张支票，两个人恋爱时，都会开出一张又一张的支票（比方说，“我以后要和你结婚！”，“以后我要经常吃到你做的菜。”）。开空头支票的（“我爱你一辈子！”，“如果我们分开了，我绝对不会再爱别的女人！”，“结婚的时候我送你一套房子。”）当然会被疏远。而当开出的支票都一张一张地兑现时，账户的储存也就越来越少。所以两个人相爱时要拿的支票越多，他们的心就越容易被掏空。
但如果生命和爱情是两条平行线呢？我永远得不到它，可是我却永远都能看到它。它不曾远离。是的，这好比说我爱上了一位天使或者女神。我永远只能怀着爱慕的心仰望着她，渴望她有一天会降临到我身边，但我却深知这是不可能的。
我有那么崇高吗？连我自己都惊讶。只是她在我心中好像点燃了一盏放出希望的光芒的明灯。
不可能，这很不现实。一定是她的翅膀在扰乱我的心。如果我有一把枪，一定会把她击落下来，我宁愿抱着她写一段悲剧，也不想天天踮着脚尖望着天空，这像是火箭准备起飞的姿势。
就算他们不相交，总可以扭在一起吧？
我一定要想办法和她说话。
7
她竟然笑了，我没有想像过在她冰冷的脸上竟然会露出笑容。她的笑容很甜，可是对于我来说，我感觉到像是一种带着丝丝辛辣的甘甜芳香的葡萄酒。我看着她，觉得我享受不了这种酒的味道。
竟然有辛辣味……
她从没有正眼看过我，她说话的神情也显得自信甚至高傲。在她刺眼的光芒前面，我变得很自卑，甚至绝望。我像是一个长期躲在深谷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