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澈岁月》第53章

总是放不下。
总是忘不掉。
这世上最难做到的事情，是不是就是忘记？
【最早的记忆是出生后的几个月，外婆整天愁眉苦脸的念叨着母亲的好，抱怨我的顽皮。当时其实不懂得她所说之话，但是总能读懂情绪。父亲在过年的时候才会到外婆家来作客，仿佛我并不是他的女儿，看过来的目光除了陌生还有怨恨。不管我多么渴望温暖，他一次也没有抱过我，至少在我有记忆以来。】
2
岳蔚好不容易哄了女友回寝室去，正待转身往回走，看见三楼疑似江风弦的一人正在收衣服，换了个角度，眨眨眼，又好像没有。应该不是吧。他早就去接女朋友了吧。想是这么想，他的脚步在岔路口正想转入教师宿舍楼的时候，又顿了一下，往图书馆的方向走去。总要确定了对方无恙才安心，心里竟有些忐忑生出。
她是那种总是害怕麻烦到别人的女生，就算真的没有江风弦人给她送伞，恐怕她也不会打电话向其他人求助。打给她的电话响了很久无人接听，男生加快了脚步。像她那么冒失的人，有类似于“摔倒在雨天的水坑里动弹不得”这样的事情发生，一点也不足为奇。
可当他看到背靠着路灯柱蜷缩成一团的女生时，一时竟怔在原地，无法动弹。
“暮浅？”她听到熟悉而遥远的声音，以为幻听，仍然没有把头抬起来，保持着自认最安全的姿势，温暖自己。
他见她没有任何反应，又高声唤了一句，女生只是更加抱紧了自己，他一急将她拉起来，却见对方眼神涣散，并无聚焦。身上没有泥水的脏污痕迹，所以她应该只是靠着路灯不想走了或者身体不舒服，没有因为摔倒而变得痴傻。那么……是因为江风弦没有来接她，所以她，万念俱灰？疼痛骤然袭上心脏，原来心痛，便是这样心脏缺了一角般空虚而无法抓住的疼痛，胸腔似要被疼痛撑爆，又似乎被吸尽所有气息。
无所适从和无力感不断揪心揪肺。
“跟我走！”他拉着她往自己的宿舍走去，她也没有抗拒，布偶一般任他控制。他让他站在屋檐下不要动，急急忙忙近了寝室翻找出两件大外套，奔出门来，看她还站在原地，一副懵懂模样，呆呆看着雨帘，舒了一口气。继而为她披上外套，将她带出校门，已有亮着车灯的红色宝马等在那里。
“去沐霞村，后巷。”他对司机说，不忘拿出毛巾给女生，随手一扔便盖住女生的脸面。温暖的气息让她终于回神，她缓慢的拉下脸上的毛巾，将湿淋淋的提包扔给男生：“讨厌！”嘴角一抹苦笑，继而开始擦拭头发。男生也配合地将女生的提包表面擦干，打开拉链，漆皮包里还是湿了一些水，应该是从拉链渗进去的，试卷和书都湿了边角。
暮浅抱着新的枕头和被子，一下子扔到沙发上男生的身上，换来一阵抗议的怪叫。她撅着嘴吼道：“明天还要考试，你居然拐带未成年少女出校！”
“姐姐，你还少女咧，”男生从被子里探出头，看着女生双手叉腰站在他眼前的样子，“你比较像骂街的那种好不？”女生毫不客气地将枕头砸向他的脑袋，枕头底下又传来他闷闷的声音：“就你之前那副死样子，回寝室又没水又没电，今晚还要睡觉吗？”
“不要你管！”女生凶凶的声音渐远，然后是一声一点也不温柔的：“晚安！12点多了快睡觉！”
男生微笑着按掉客厅的灯光，不管是不是对自己太凶，她恢复元气就好。
3
“暮浅！”校门口，女生的手腕被男生紧紧攥住，“你够了吧？你躲着我是什么意思？”
“没有啊。”女生停下脚步，淡淡说，“我要赶去医院输液。”昨晚淋了雨，终究是再次重感冒。这几个月，感冒怎么总和她形影不离？
“那就好！”
“好？”大惑不解。
“我以为你还会对我生气呢，明明昨晚是你惹我生气在先。”
“所以？”
“你以为我当时还有必要特地为你送伞吗？我正在气头上。”
“所以，这就是一切？”女生轻巧地摆脱男生的钳制，揉揉发疼的手腕，“这就够了，那就到此为止吧。”
“我也是这么想，我没有打算再追究，你也不要生我气了，我陪你去输液，一笔勾销好了。”男生似乎一点也没有领会女生言语中的另一层意思，手插口袋，迈开长腿往前走。好一会，才回过头来，看着打开红色宝马副驾驶车门的女生，皱眉，脸色微愠：“暮浅？”
“江风弦，我说了，我们到此为止吧！”女生关上车门的刹那，宝马启动，男生终于知道她所特指的是什么。看着开车的少年冷厉的目光，他动作一滞，终究碍于风度没有追上去。
“不好意思，拉着你垫背来了。”女生淡淡道歉，却没有多少歉意。
“我的荣幸。”
车窗外，黑暗浸染的夜空，慢慢地显现出点点星光。
光年流转间，有多少星光是在遥不可及的距离外，已经消逝了的星球，最后的光芒。这一秒落在地上人的眼眸，下一秒已经消失，我们感叹其消亡之快，殊不知，它已经消失了几万光年以外。
远远在你能够感知的时候，早就已经逝去那么久，那么久。
！
、（五十六）兄弟
“我知道让我们如此生气的原因不是‘某人抢了他的女朋友’这件事，而是‘背叛’，让我们对‘兄弟’二字的质疑，更难过于自己的真心被对方践踏的残酷事实。我认识他，和他一起打球一起学习，甚至一起逃课一起打架，八年过去，成长的岁月里，酸甜苦辣总是一起体味，我们默契得只要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要做什么。在对方面前总是最放松的状态，肆意玩笑，毫无形象。相信世上任何人都无法接受兄弟之‘背叛’二字。”——岳蔚记事
“嘿！”岳蔚对着手机笑起来，“这么久不见，突然想起我，不会有好事吧？”
“妈的！江风弦这小子不知道怎么回事，跑到我这里喝得烂醉如泥还差点动起手打人，我还要做生意没功夫送他回家，你快来把他弄走！”对方啪一声挂断电话，根本没有给岳蔚推拒的机会。
“对不起，又给你惹麻烦了。”对方的声音很大，直直吼过来，暮浅听得清清楚楚。
“你知道就好，”男生苦笑道：“还不知道那家伙还要再揍我几拳才能解气呢？”他摸摸脸上的淤痕，前两天一见面，一个字都来不及说出口，就被对方不由分说打来用尽全力的一拳，直接将他掀倒在地。
“你跟他好好说，我们又没有什么……”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看到对方的脸色变了变，没有说下去，转而催他：“快去吧，我没有关系的。”
他想了想，还是坚持送她到家，看着她开门进屋，才转身欲离开，“那个……”她突然又出声，等到他回头，只看见她一副忸怩模样，“他就拜托你了。”
他皱了皱眉，转过身面对她：“如果心疼，如果割舍不下，你何必那么坚决要分手？”
“我累了。”她说完，转身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闭上眼睛。
他没有再说什么，终于离开，去往朋友的“夜影”酒吧。即将升入高三的他们暑假将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需要补课，暮浅却为了打工赚钱而拒绝回校上课，基于她的成绩依然位居三甲，学校也没有强求。
很多时候他会心疼，却又无能为力，他不可能在金钱方面对她有所帮助，她不会接受。他不清楚她为什么搬离顾家，为什么需要那么多的钱，他每次问起，她总是语气不善地讽刺他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公子哥，不知人间疾苦。他被噎得憋闷，又不好发作，只能由着她。他总认为她有一种孤勇，独自在尘世迎着狂风前进，为了她心中的某些东西，坚定地走着，不需要任何人的扶持，也拒绝任何人的插足。他想对她好，想帮助她，却总是一次次充满了无力感，他在很多方面甚至都不及她，他追不上她的步伐。
岳蔚走进夜影的包厢中，看了一眼已然醉倒的好友，又关上门走到酒吧外面打电话给江风弦的家人，说他今晚在自己家过夜，对方的父母并不在家，管家毕恭毕敬地和他对话。他突然觉得可笑，他们根本就没有必要向交代，他们一样是被遗忘的孩子。
他笑了笑，拿出母亲给的那张他不曾动用过的信用卡，扛着好友来到凰爵大酒店，立刻有工作人员上来帮忙扶住江风弦。大堂的经理认得岳蔚，但按照蓝锦时的规矩，即使是他自己，在凰爵名下的产业消费，也没有任何特权，所以岳蔚刷卡的时候，他也只是在一旁对他点点头微笑。
七月份，凰城早晨的阳光就足以炙热得将宿醉在床的人烤得烦闷地睁开眼睛。江风弦低咒一声，抓起身边的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