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烂事儿》第68章


刀位置虽然是刺入后背,但却插得极深,几乎从背后贯入到胸前,正是心脏的位置。
她几乎亲眼见着那血从刀柄和刀尖的位置处涌出来,好半天她才如梦初醒,从宗光的胸口掏出那块白布,已经是晚了一步,上面喷溅到他的血,原来的图案早已无法再看清楚,好像褪色般渐渐消失了。
“起来!”
不知何时骆苍止已经到了身边,他冷声喊着乔初夏,伸出手去抓她的手臂,她却断线木偶地跪在地上,抱着宗光的尸身发愣,并不哭泣,只是好像老僧入定般,对周围的厮杀充耳不闻。
见她不动,骆苍止硬生生将她整个人拖起来,把她推到墙角,虽然他恨她,但他不想看到她被流弹射死。
“阮霈喆,你早该知道,只要我不死,你就绝对不会有好日子过。现在,换我来问你一句,要不要求我,给你留一口气?”
眼看着阮霈喆身边最后一个手下倒下,骆苍止狞笑着开口,他一直没出手,等的就是他和娜塔莎互相消耗实力,就跟当日他和阮霈喆消灭吴楚时用的计策一模一样,真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你知道我绝对不会求你。”
阮霈喆射出最后一枚子弹,彻底弹尽粮绝,他大笑着,扔掉最后一把枪,站在原地。
骆苍止大笑,转动手指,指间赫然出现一把剔骨弯刀,一串铁环缀在刀身上,哗哗作响。
墙角的乔初夏,眼珠儿似乎动了动,朝这边看来,阮霈喆忽然冲她大喊道:“初夏,乔初夏,把眼睛闭上!”
她迷茫地眨眼,并不听他的,阮霈喆只得伸出手,比出个手指,继续喊道:“看这里,你看,你很想睡觉,你很困了,这里很安静,你闭上眼,很快就睡着了!”
他虽然在喊,但语气却很温柔,像是在哄着孩子一样,乔初夏一开始还没什么反应,但随着他不断重复这几句话,她真的闭上眼,靠着墙站着,呼吸平稳了起来。
“动手吧,九九八十一刀,一刀别少。哈哈,骆苍止,对敌人绝对不能仁慈,记得不要给我再留一口气,不然睡不安稳的就是你了!”
阮霈喆瞧了一眼远处的乔初夏,慨然赴死。骆苍止眯眼,手起刀落,那剔骨刀极其锋利,一刀下去,并没落在要害处。
八十一刀,仿效古代凌迟,不到最后一刀,人绝对死不了,受尽人间最大的苦难才能咽气。
“这样的死法,也算是轰轰烈烈,不是每个人都能这么死。”
骆苍止说完,再次挥刀。他脸上的恨意,看得一旁的娜塔莎也不禁变了神色。
她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就在她不知道是该向自己的儿子求饶,还是与他拼个鱼死网破的时候,一把枪顶上了她的后脑。
“大名鼎鼎的娜塔莎·瓦西卡女士,我是英国特别安全情报组第二负责人程斐,我很荣幸地宣布,你作为国际通缉犯,在逍遥了二十多年后,今天被捕了。”
44、一九 他的离开,抹去她心里的全部痕迹(1)
房间的灯光调得不算很暗,但也不会刺眼,是令人很容易放松的亮度。周围很安静,女人轻柔的低语声传来,用很平静的语气回忆着当年的遭遇。
“我十三岁,刚刚才来例假,就遇到了这种事,我不知道该跟谁说,但我却很清楚,说了也得不到任何同情和怜悯。好在我昏过去了,他们两个到底做了多久我不清楚,只是很疼,身体好像是一匹劣质的丝绸,被人撕开。浴缸里的水早就凉了,混着血丝,我就双手扒着浴缸边缘坐在地上,一包刚拆封的卫生棉散落在脚边。我对它的痴迷就从那时候开始,每次看到这东西心里就会蠢蠢欲动。”
坐在沙发上的女人终于一口气全都说了出来,捧着茶杯的手明显在微微颤抖,她很久没有连续说过这么多字,事实上,这一年来她几乎不说话,以至于她的发音听起来有些奇怪,每个字中间都有些古怪的停顿。
对面认真倾听的是个中年女人,褐色卷发,碧蓝色的眼睛,鼻梁挺直,是个标准的欧洲美人儿,她穿着灰色西服套装,手里拿着记录本和笔,面上一直保持着淡淡的表情。
“能够说出来过往的伤痛,是治疗的第一步,我很高兴您能愿意与我谈谈。今天的谈话就暂时先到这里,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如果你觉得睡眠不是很好,我可以联系你的医生,给你开一些能够帮你快速入睡的药物。”
合上记录本,这女人竟然说得一口流利的中文,她等着对面年轻女人的回复,显然,对方眼睑处的隐隐青黑色显示出,她的睡眠质量并不好。
“谢谢你,不过……我不想吃药,不用了。”
乔初夏放下杯子,站起来,主动上前给女人一个道别吻,然后便拉紧披肩,转身走回隔壁的卧室去了。
都柏林最富盛名的女心理咨询师望着她最新客户的萧瑟背影,无奈地抬了抬眉毛,忽然心生感慨,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她当年随父亲刚刚学习中文时,并不很懂得这话的含义,而今这几个月来,她多次造访这座郊区的豪宅,每一次看见这个中国女人,都觉得她似乎衰老一分,她的衰老并不是容貌的改变,事实上她依旧年轻貌美,这种衰老是源自于精神的颓败。
收拾好随身物品,宝琳·塞恩刚要离开,别墅外忽然传来汽车的声音,她站在一楼的客厅里,没过几秒,一个高大的中国男子推门进来。
“塞恩医生,您好。”
男人大步走来,主动张开双臂给她一个拥抱,宝琳·塞恩并不意外,她自然知道这个男人几乎每周都要从伦敦赶来,从未间断。
“程,好久不见。我有好消息要告诉你,今天有了进展,乔小姐居然和我谈起了她的童年。”
面前的男人摘下帽子的手在空中一顿,脸上露出狂喜之色,左边眉毛高高扬起,忽而又想到了什么,笑意凝在嘴角。
塞恩一刻也不耽搁,赶紧从手袋里掏出记录本,将方才一个小时里的谈话细节一一说给程斐听。
“所以说,我也认同她的主治医师之前给出的诊疗结果。程,如你所说,如果乔的父母真的是亲生兄妹的话,从基因上来讲,这样的孩子本身就会有一定生理缺陷的,只是有些是显性,有些是隐性,有些是生理上,有些是心理上。还有,根据你的信息,乔的母亲大概在三十岁以后,也有了一些精神疾病的征兆,因此从遗传学上看,乔很容易产生精神方面的问题。怪异的偷窃癖好只是个导火索,她就像是一个非常脆弱的水坝,只要水量稍微大了一点儿,就会把她全部冲垮。”
塞恩皱眉,将自己得出的结论逐一解释出来,末了,她犹豫着补了一句:“而且据我观察,她似乎对于过去的事情印象更为深刻,反而是最近发生的事很容易忘记。比如我今天刚来时,她交代佣人给我上茶,同一句话几乎说了不下三次,好像转身就要忘了一样。”
程斐点点头,有些烦躁地吐出一口气,掏出外套口袋里的烟盒,想想却又收回去,冲着塞恩再次道谢。
宝琳·塞恩想了一下,还是将记录本里的一页纸撕下来,交给程斐,“将客户的治疗记录给其他人看,这其实是不符合职业操守的。但是乔的情况实在太特殊,我怕我的转述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我将今天的记录给你,如果你有空可以看一看,毕竟你们从小就认识,也许会对她的身体有帮助。先告辞了。”
程斐接过那张写满字母的轻飘飘的纸,揣进兜里,亲自送塞恩走出别墅。
“是的,乔小姐最近好像记性很差,今天塞恩医生来的时候,她叫我去泡茶,一句话说了三遍,好像不记得刚说过似的。”
女佣的话和塞恩的话如出一辙,程斐挥挥手示意她可以退下了,眉头皱得更紧。
手里的纸上写的是乔初夏断断续续的回忆,其中最长的一段就是当年的强|暴,她的叙述很零散,所以塞恩的记录也并不全面,但是字里行间可以透出恐惧和逃避,这些词语令程斐感到双眼刺痛,他对自己曾做过的事情自然比谁都清楚。
“哎,是我对不起你,可你不也是在惩罚自己……”
他捏皱那纸,满眼凄苦,叹了一声,这才抬腿向楼上她的卧室走去。
果不其然,女佣说她午后总喜欢在阳台上晒太阳,主治医生不许她喝茶或者咖啡等刺激性饮料,于是便只能捧着热水,她却也不嫌烦,整日里似乎就等着这么一两个小时。
“秋天了,这样会着凉。”
程斐上前,弯下腰,亲手将薄毯盖在乔初夏的双腿上,又伸手紧了紧她的披肩,阳光暖洋洋的,照得她脸上出现了少有的红晕,看起来不那么苍白。
“你来了。”
乔初夏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又阖上,睫毛颤了几下,又睁开眼睛。
“其实你不用来的。”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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