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烂事儿》第69章


“你来了。”
乔初夏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又阖上,睫毛颤了几下,又睁开眼睛。
“其实你不用来的。”
她扭过头去,发现这几日日落的时间越来越早了,好像只坐了一会儿,天边就显出了橘色。
灿烂却是近黄昏,有种时日无多的预感。她眯着眼冲着天边望过去,几个晚上没有睡好,此刻她的视线有些模糊,眼前的景物似乎都蒙上了灰突突的一层。
飞快地眨了眨眼,那灰色才消褪掉,乔初夏看着程斐在自己面前蹲下,右手还紧紧地抓着她膝上薄毯的一角。
“你告诉我,我怎么做,你才能好起来?”
他低下眼去,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
任谁也不能想到,英国皇家情报组的元老之一,英女王多次接见并一起用餐的警界名人,年轻有为的伦敦上流社会里罕见的东方人程斐,也有这样不知所措的一面。
她不答,迟疑了一下,抬起手腕,将自己的手覆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拍了几下,像个母亲一般。
“我,原谅你了。”
他浑身一震,却不起身,一滴滚烫的泪落下来,就听程斐哽咽道:“我不求你原谅我,我只求你原谅自己。”
手里捧着的热水,这会儿已经是全凉了。
用晚饭时,程斐今晚要留宿在别墅中的消息令一众佣人吃了一惊,这还是头一次,长着一双绿眼睛,为人刻板严肃的女管家询问他要住在哪一间客房,好叫人赶紧打扫,却被告知不需要,他睡主卧室。
主卧室,是乔初夏的房间,她握着叉子的手微微颤了一下,并未出声。
晚饭之后,乔初夏一般会看一会儿新闻,她的英语很久没机会用上,别墅里的人都是会简单中文的,或许是怕生疏了,她每晚都会看看新闻,哪怕只是随意听听。
程斐坐在她旁边,一言不发地陪着她,没想到今日头条就是关于亚洲和中东地区的毒品链条复苏的消息。
乔初夏一脸平静地看完,然后才摸索到遥控器,关了电视。
“初夏,今晚我打算留下。”
程斐见她要走,伸手挽了一下她的手臂,这才发现针织衫下的她瘦得可怕,一颗心都禁不住抖了起来。
她点头,只轻轻答道:“好。”
她已经二十八岁了,距离当年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十五年,一个女人其实没有多少个十五年可以挥霍。
乔初夏在女佣的帮助下洗完了澡,从浴室里走出来时,程斐已经在隔壁的浴室里也洗过了,靠在床头等着她,见她出来,连忙下床将她抱起来。
女佣立即走开,小心地带上门,房间重又归于平静。
程斐抱着她,将她放在床上,取来吹风筒仔细将头发吹得半干,这才用梳子慢慢梳理。
梳子的齿刷过长发,他还没用力,便带下一缕来,程斐怔住,面色大变,他竟不知道她脱发已然如此严重,再试着梳了几下,手心中赫然已经是一小把头发,他眼眶酸涩,不敢再梳,扔掉梳子,抱住她。
“三千烦恼丝,一根就是一件烦恼事,若是掉光了,烦恼就都没了。我都不难受,你着什么急?”
乔初夏淡淡开口,垂下的手抬起来,拥住他的背。她今日的话似乎格外多,比往常里三天讲的话都要多。
程斐站着,整个身子轻靠在她身上,一点点压下去,不敢太用力,等到他吻上她眉心时,她腾出一只手来,将灯关掉。
两个人一点点熟悉着这房里的黑暗,眉心处的灼热烫得她有些不适应,但却没有躲开,他也在等她适应了,才将唇慢慢下移,亲吻她的眼。
“要是能重来,我必定不会那样对你。你知道,我当年是半羞愤半嫉妒,被你见到那么不堪的一幕,我简直是恼羞成怒。”
程斐苦笑,多年来羞于启齿的话终于决堤般涌出。
“我父亲身份特殊,我的母亲一年里有四分之三在欧洲,鲜少回国。他们结婚前感情是极好极好的,是高干圈子里罕见的自由恋爱,可是感情却在婚后一点一点磨没了。我母亲爱我父亲,后来这爱成了居然成了变态的爱,她没办法完完全全得到他,就将这种畸形的情感转嫁在我身上。我12岁那年的生日,她在午夜时进了我的卧室,我那时年纪小,又好奇,所以……”
他微赧,低咳了一声,继续道:“这种不正常的关系一直维持了很多年,但是我也知道,这样不行,所以我也仅限于和她有些身体上的亲密,并不曾真的发生关系。你在花园里撞破那次,是尺度最大的一次,我刚要进去,就看见了无意撞破的你,我忽然觉得自己很脏。我就像是一个憋的太久的发情的狗,除了那样占有你,我不知道第二种方法,尤其乐文昱对你早就有歪心思,我就利用了他,和他一起……”程斐声音哽咽,听得出他在深深忏悔。
“别、别说了!”
乔初夏忽然打断他,不想再听,这些年她已经用一层层的丝将自己包成了一个茧,如今却要被他剥开,露出最柔软最脆弱的部分。
他收声,果然不再说,只是专心地亲吻她,从眼睛到鼻梁,嘴唇,下巴,吻得很专心,含着她的下嘴唇,轻轻吸吮。
她的唇依旧甜美,令他流连,他顶开她的牙齿,试探着将舌尖喂进去一点,见她没有躲闪,又大胆了一些,继续探入。
他听见她的呼吸短促起来,右手抬起,搭上她的肩头,试着滑向后背,无声地抚慰着她,游走一路,才惊觉她圆润的肩此时早已瘦削得不像话,背脊嶙峋,心疼得他不敢多用一分力。
怀里的女人乖巧得像只猫,很温顺,默默地承受着他温柔的抚爱,良久,他松开她的嘴唇,看见她的双颊终于染上两抹艳色,看起来竟有一种病态的美。
“你懂不懂我说的‘留下’是什么意思?”
他重重地喘息,额角已经有汗滑落,掌心一片火烫。乔初夏扬起脸,双眼里涌动着看不明的情绪,主动吻上他的喉咙处,沙哑道:“我是个女人。”
头顶一阵旋转,忍着那晕眩,再睁眼,已经被他完全压制在大床上,床头上点着的凝神香刚好燃尽,最后一段“啪”地落下,灰白色的香灰冒出微小的烟雾,消失不见。
程斐将汗湿的额头抵在乔初夏的胸前,她消瘦得厉害,连带着连饱满的胸似乎也跟着小了一圈,只是依然柔软,他贴着她,听着她的心跳。
“娜塔莎又一次提出来要求保外就医,不过那只是做梦,我保证她在莫斯科最可怕的监狱里一辈子都出不来。她这种人,最后能留个全尸,没被一百把枪同时扫射打成个筛子已经是上辈子积德了。还有,我最近托了人,在京郊买了一块风水很好的墓地,我特意请了风水师看过,下个月有一个日子很好,到时候我会给你父母合葬。我这次回国,见到了你爷爷,他其实很想见你,毕竟,你是他儿子女儿唯一的骨血,就算他当年多么生气,三十年了,这火早就消了。白发人送黑发人,你当真一面也不想叫他看看你?”
乔初夏听得很认真,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没说话。
“如果你想要到处走走,也可以。我听说你很喜欢河内西湖附近的景色,我买下了阮霈喆当年的几处房产,你若想去,我叫人陪你过去。”
乍一听见“阮霈喆”的名字,乔初夏忍不住浑身颤抖,她并不知道他的死状有多么凄惨,多亏了他临死前拼命给她催眠。骆苍止的八十一刀,到最后让他浑身只有一颗头颅还在身上,那景象别说是女人,就是程斐这样的男人看了也足足有三天吃不下睡不着。
乔初夏醒来后,发现自己已经在飞机上了,程斐带走了她,或者说,除了程斐,再没有人会抢她,留她,要她。
宗光,也就是乔槐桐死了,娜塔莎被捕入狱,阮霈喆已死,知道路线图能够获得惊天财富的,最后只有骆苍止,他带着这个大秘密,只身重回东南亚。
“我这次的目标是只有娜塔莎,也许下一个就是你。”
程斐抱着昏迷的乔初夏,拦住骆苍止的去路,他丝毫没有完成任务的轻松感,反而觉得更加沉重。
“是吗?那我等着啊,到时候千万要亲自来抓我。”
对于母亲被捕,骆苍止似乎并未有太大的情绪波动,有人帮他解决掉这个麻烦,他乐得清闲。其实,他甚至怀疑,自己能否毫不顾忌血缘,像对付吴楚阮霈喆那样对付她。毕竟,她是他的母亲,哪怕她从未将自己当成儿子那样爱。
“那她呢?你不管了?”
程斐低头看一眼乔初夏,语气很是复杂。他不敢相信,骆苍止曾经那么看重她宝贝她,如今却将她弃之敝屣。
“养一条会咬人的蛇在身边,等着春天来时再被咬死吗?”
骆苍止走近程斐,拍拍他的肩,大笑道:“你觉得,我这样的人会真心实意地爱一个女人吗?一开始,我是为了路线图,因为全世界只有她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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