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海葵》第39章


那天是周末,导师却突然约了她在学校见面。她本以为是因为学位答辩的事,不想她刚一进门导师就神情严肃地问她现在有什么打算。她心中有些不解,不过仍旧如实回答说:“现在一直在准备学位答辩,其他的事还没有想好。”
导师叹了口气说:“你的学位答辩时间被推迟了。”
她惊讶道:“为什么?”
导师看了她一眼,说:“事到如今,你也没有必要再向我隐瞒了,你与那男学生的事已经在系里传遍了,听说系主任那里也收到了一些照片。你留校任教恐怕已经无望了,所以,希望你在下个月底前好好谋划一下自己的去处吧。”
她顿时大脑一片空白地僵在那里,过了许久才讷讷地说了句:“老师,很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导师没有说什么,她向他鞠了一躬便机械地走出了办公室。
回公寓的路上,她又觉得自己被一股冷冽的寒潮包围了,从头到脚都是寒冷的。她一点也不明白,那个人明明已经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了,为什么还要继续暗算她?难道是担心她以后仍会威胁到他?还是仅仅因为看不惯?他倒是在那封恐吓信里说了,像她这样的人不配得到尊重和支持。说不定在那人心中,还会因为帮学校除掉了一个“一边研究着一堆无用的垃圾理论,一边跟自己的学生上床的荡|妇”而感到快慰呢。人心,远比刀剑更锋利。

沈青与嘉文的事就这样慢慢在学校里传开了,走样的流言首先进入了其他学系的女老师的圈子中,而后又传到了女学生的耳朵里——因为流言在女人们之间的传播速度远比在男人中间要迅速。随着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这件事,他们谈论她的时候也不再像以前那样避人耳目了,有时甚至还会在那些流言里加几句刻薄的桥段和评论,以用来增加谈话的气氛。她的私人生活就这么成了餐厅、楼道、洗手间里的笑料与谈资。
一日,她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忽然听见她的名字从外面的盥洗室里传了过来,她慌忙退回到门后。
“我以前还选修过沈青的课呢,那个时候见她整天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还以为她是个内向保守的人,真没想到她居然会做那种事。”说话的人是个声音尖细的女孩儿。
“我还听说那男生只有十六七岁的时候,两个人就在一起了。”另一个声音略微低沉的女孩儿接过话来说。
“一定是那个女人先勾引那男生的,好不要脸。”
“我也这么觉得。都说人不可貌相,看来外表越是庄重的女人,内心越是饥渴放荡。”声音低沉的女孩儿下了一个像是从粗鄙的男人口中说出来的结论。两个人一同笑了起来。
“不过你说她是怎么想的啊?都已经是快30岁的老女人了,难不成还想跟那个男生结婚吗?”
“那男生怎么可能会娶她啊?她再过几年就成黄脸婆了,那男生却还是风华正茂,两个人站一起都不搭调。”
“就是,肯定再玩那么一两年就厌了。那女人真可怜。”两个女孩儿终于整理完了妆容,将粉刷放回包里,挽着胳膊走出门外。
沈青却依然默默地躲在门后,许久都没有走出来。这情形总让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连眼下这沉默的悲伤都是相似的。她想起五年前那个在楼顶结束了自己生命的女孩儿,心里愈加的难过起来。那个时候,她心中也是这么悲愤和无助吗?
她这么想着就恍恍惚惚地走了出去,不想正与一人迎面撞上。她抬头看去,见面前的人竟是梁小祯。她潦草地向她点了下头就要离开,梁小祯却在身后叫住了她:
“老师心里觉得很难受吧?明明是两个人的事,她们却只骂你一个人。”
沈青停下脚步回头看去,见梁小祯也在冷漠地看着她。
“最近你和嘉文的事已经在女生们中间传开了,大家每次谈起来的时候,态度也都跟刚才那两个女孩差不多。我也想过要不要向她们解释一下,可是又完全想不出帮你解释的理由。因为,我也一直觉得老师很奇怪啊。比如,一个家世良好、受过高等教育的单身女人为什么会跟一个餐厅服务生做朋友?而且毫不避讳地跟他躲在卧室里聊天?为什么那几年你一直都没有谈恋爱?难道说你是在等他?没错,这些事我都知道。还有你们在图书馆和教堂后面做的那些事我也知道,这种事不管被谁听到都会觉得是老师勾引了他吧?嘉文怎么可能会主动做那种事呢?他不过是个没有长大的孩子。老师你为什么就不能放过他呢?为什么非要跟他在一起呢?其他人就不行吗?去找一个可以马上跟你结婚的人不行吗?”
沈青静静地站在那里听着梁小祯的控诉,看她的神情由淡漠变为怨愤,语调也由一种事不关已的冷淡变得忿忿不平。她忽然明白了一件事:这女孩儿深深地恋慕着嘉文,而且这思恋恐怕从很久之前就开始了。这些积压已久的情感,像洪水一般无法平息,无法释放,因而眼下这件事就像是为她提供了一个久违的出口,那些澎湃的潮水终于冲破堤防汹涌而出了——
“老师,你离开他吧。你们之间是没有结果的,这段关系继续下去只会毁了你,也会毁了他。所以,把他让给我吧。我很爱他。”
沈青默然地看着她,什么都没有回答。梁小祯也毫不退让地直视着她。俄而,一个学生从她们身边经过,诧然地望了她们一眼,两人于是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地各自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1' 陀思妥耶夫斯基:《群魔》。
、日光(2)
这年的五月漫长得令人难以忍受。
嘉文对于两人的流言依旧毫不知情,沈青只好继续独自承受那些中伤和辱骂。她不是没有想过要告诉他,可是她又觉得即便告诉了他也是无济于事,他能堵住那些人的嘴吗?更何况,她直到现在也不确定这男孩是否对他们的未来做过清晰的计划和打算。近来,她心中开始莫名地感到忧虑,特别是当她看到他脸上那依旧有些孩子气的笑容,或者当他跟她谈论那些与世俗生活相去万里的文艺理论的时候。这情绪在两人不断恶化的财务状况面前不断被放大,她甚至有些怀疑,这男孩真的想过要娶她吗?或者,像他们这样的人,真的能够一起走下去吗?
有一天下午,她去银行预支下月的生活费时,惶恐地发现两人竟只剩五千多块的存款了。她取了两千块,忧心忡忡地回了家,一整个晚上都在烦闷地想着这件事,嘉文跟她说话她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嘉文有些不满地问她是怎么回事。她沉默良久,没来由地问了句:“你会跟我结婚吗?”
嘉文怔了一下,说:“我不需要通过结婚这种方式来证明我爱你。”
“可是我今年已经29岁了啊,现在别人是怎么看我的你明白吗?”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的,因而说完之后沈青略有些惊异,她此前完全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竟也会说出这种像是从自己父亲口中说出的话。
嘉文显然也觉得有些意外,略有些不自在地说;“我明白。可是,我们现在的境况不大适合结婚吧?”
“对,我们的境况太困窘了,所以不适合结婚,可是不结婚我们的生活就会变好吗?”沈青愈发地烦躁了起来,“你真的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吗?比如,下个月的水电费怎么办?公寓的租期到了怎么办?我们的生活费又该怎么办?”
嘉文讶然地看着她,敏感的自尊使他无法说出“你毕业之后开始工作的话,我们不就有经济来源了”这种话,只好隐忍地说:“我欠表姑的债务差不多已经还清了,下个月开始就能打工补贴家用了。”
“你打工赚的那点薪金够我们支付房租和生活账单吗?”沈青一说完这话就后悔了,尤其当她发现嘉文脸上的表情已由忍耐变为羞恼的时候。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嫌我穷了是吧?”嘉文眉头紧锁,语调也不由得高了起来。
沈青没有再说什么,却也没有向他道歉,只一言不发地起身去了卧室。嘉文独自闷坐了会儿,窝火地去对面扯了只抱枕在沙发上睡下了。
次日,两人之间的气氛依旧有些僵。嘉文本来想如果沈青不向他示好的话自己绝对不会主动跟她说话,可是到了第三天他还是忍不住想跟她和解了,于是就用自己打工赚来的钱为她买了一对白瓷咖啡杯——因他记得上周两人逛街时,她似乎站在那个瓷器店的橱窗前看了很久。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沈青一打开那个精致的盒子便又对他发火了:“你买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做什么?本来就没有多少钱还总是乱花,你忘了我们还有一堆账单要付吗?”
这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感到沮丧不已。让沈青懊丧的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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