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苦为难》第33章


“从你毕业分配到两年前,中间隔了几年?”
“六年吧,不大到。”
“你就那么看了人家六年啊。”
“嗯。”
“也不怕人跑了?”
“那倒是没想过。”
“你挺能耗的。”
“反正也没有其他的,等就等了,只要值得。”
“那后来怎么分手了?”
“在他来机关之前一年,和一个女孩儿大概已经有点朦朦胧胧了,没有我大概他们就成了,结果被我误打误撞给搅黄了。”
“还爱他吗?”
“爱着。”
“他爱你吗?”
“我不知道啊,也许对我还有点感情的吧。”
“培根说过,爱情是很容易鉴定的。如果对方不以同样的爱情来回报你,那就是暗地里在轻蔑你。你自己说说看,你这么对他,可是他却逃避你,不娶你,那是什么?”林岳轻描淡写的话语,是对我最恶毒的诅咒,可我现在已经是一副空壳,空的无悲无喜,无生无气,再也挖不出一丝悲伤。
“那是我前世没有修炼够罢了。人和人之间是讲缘分的,我不强求,不强求他爱我也不强求自己忘记他,随遇而安罢了,用不了多久自然就好了。”我泄出一口气,觉得那么累,那么累;但当不再纠缠于妄想,原来可以这么轻松。
“用不了多久是多久?”
“多久?我也不知道啊,也许不久,也许永久。”我苦笑:“遇到段鹏之前,我不怕老,因为那时候年轻。遇到段鹏之后,我怕老,我怕我们的感情不足以让他忽略我脸上的皱纹。曾经我和他说起过,你猜他怎么说?他说,遇到我之前他很怕老,遇到我之后他不怕了。”我做了一个深呼吸:“可是现在,他走了,我又不怕老了,因为我已经黔驴技穷,只盼望时间可以带走所有的苦恼,让所有过去的过不去的都能成为过去。只是我很想知道,离开我的他现在是怕老还是不怕老。”
林岳沉默,我们就这么对面坐着,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月亮,静静地被晚风吹着,过了一会,我问林岳:“你父母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婚介所。”林岳不假思索
“信吗?”我笑着,调侃地看着他,林岳也笑了,抿一口茶水,慢慢地收起笑容:“亲人之间说话多是交流感情,而不是交换信息,我这么一说,他们这么一听,真的还是假的都交给时间,这是一种特殊的信任,明知他在说谎,也要相信他的诚实。”
是的,只有从灾难中一起走过来相依为命的人才会有这种百依百顺的信赖,只有他们才更懂得生命的无常和生存的不易,人生已经多苦多难,一点点的装聋作哑和听之任之,于人心都是莫大的安慰。
“彤彤,你猜猜我开公司的初衷?”
我知道林岳大概是想批判一下当今的风气,讽刺人心的浮躁与在面对诱惑时的悸动,然后讲几个好玩儿的故事来开解我,但是,我怎么会让他得逞。
林岳,对不起。
“因为林山。”
我呆呆地看着窗外的那轮明月,轻声说。宁静的夜晚怕是最适合探究内心深处隐秘的时刻。
不用去看他的脸,我知道他激动了,但又一点点被他强压下去,他用一种满不在乎或者说挑衅的语气道:“接着说。”
我用平时工作中介绍案子的语气陈述道:“林山,76年生人,AB型天蝎座,于2000年同男友曲重飞结婚,婚后夫唱妇随,二人生活的幸福美满,但随着曲重飞事业的风生水起,有关于他生活作风的问题也成了街谈巷议的话题。林山开始并不相信,终于曲重飞在2002年提出离婚,理由是不爱了,结束语是对不起。” 
就是这六个字,仅仅六个字,粉碎了林山对生活全部的希望。那天深夜,曲重飞挽着他口中的“此生挚爱”的胳膊走了,剩下林山一个人在曾经苦心经营的爱巢中悲鸣不止,那天晚上也如今夜一般宁静,左邻右舍在半梦半醒中几乎都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哭声,这种哭声没有眼泪,那由喉管传出的嘶哑的声音更像是一只野兽倒在捕兽夹下挣扎中最后发出的绝望而痛苦的怒吼。家,如果没有了爱,就只是一座空房子。她没有反对离婚,却在离婚前夜选择了逃离这个世界,离开了深爱着她的亲人。
我常常会想,如果每一段感情的盛开都要以另一个生命的凋零为代价,如果每一句海誓山盟的宣读都意味着对另一个血肉之躯的剥皮拆骨,如果每一晚的耳鬓厮磨都如同对另一颗心灵的辗转碾压,那么,所谓的爱情,还真的有那么美好吗?我无法想象吞噬了他人希望而盛放的玫瑰,更无法想象撕心裂肺唤不回来的人,他在一转身后将如何心安理得地美满幸福。
爱情,这个被无数文人墨客吟咏粉饰的幻梦,她的原型到底是天使还是魔鬼?她的底色究竟是玫瑰色还是黑白色?
生存已经如此艰难,奔波于其中的人们又何苦相互为难?
我能理解林山,当被最深爱的人背叛,对自己的人生开始全盘否定怀疑的时候,只有大地是最真诚的,真诚地召唤,真诚地撞击,真诚地接纳。林山一定也是这么想的,我和她的想法是相同的,不同的是,我选择了固执地活着,林山选择了惨烈地死去。
此时我的眼眶已经火辣辣的难受,我不看林岳,但能感到他对着月亮,喉结在颈间挣扎。此时我用感觉触摸他的内心,在痛苦面前没有谁能做到真正看破。
我看着月亮继续说:“她给好友王艳秋留下遗言:帮我照顾我的林岳,我只有这一个弟弟。”
我们在夜色中沉默,用追忆来祭奠远方的亲人。
如果这只是一个凄婉的爱情故事,到此就可以画上一个悲情的句号了,但是现实却远没有到此结束,林岳当时正在政法大学读大二,接到家里的电话,由震惊到悲痛继而怒不可遏,愤怒消减了他的悲伤,也摧毁了他的理性。
从殡仪馆回来的路上揪着曲重飞痛打一顿,本来也没啥事儿,倒霉就倒霉在那老曲一个趔趄摔在地上,这也没啥,又不凑巧眼镜碎了,把眼睛给扎破一只,到了医院,大夫一看直摇头,说:“只能摘了。”,大家还以为眼里留有碎玻璃,要摘玻璃,一到签字,一家人都傻眼儿了,曲家老爷子——当年那个资深花花公子一下就站不住了,最后哆哆嗦嗦把字签了,眼球摘除了。
林家二老更是一夜白头,东奔西走总算取得了对方家人的谅解,但林岳还是为一时的冲动付出了代价,因为这事儿,这个政法大学的高材生、律政界的明日之星,被学校除名了。
人生,就是这么无奈。当痛苦袭来时,我们拼着一身剐也要讨要一个公平,但是之后,当更多的痛苦接踵而至将我们压垮的时候,我们却已经没有了叫板生活的资本,唯有硬着头皮一路走下去。林岳回到家以后闲赋了两年,在艳秋姐的帮助下开了这个“赫拉之尊工作室”。
彭老大做了精彩点评:由此看来,他心中始终没有放下。
林岳喜欢红色,他说红色代表热情和对生命的渴望。
我们沉默了好久,林岳才开口说话:
“妈妈在有了姐姐以后,就一直想要一个男孩,林山也就很盼望有个弟弟。生我那天很突然,我爸不在家,妈妈就在家把我生下来了,林山当时六岁,是她用那双小手把我一点点接下来,她是第一个看到我的人。我现在做梦都经常听到她叫我,是小女孩时的她叫我”林岳林岳小林岳,小、林、岳。”我真想回到还有姐姐的小时候。”
林山走了差不多有一年的时间,我才回过神来,意识到从此以后都少了一个亲人,后来我更意识到,这个世界再没有人管我叫弟弟了,再也没有了。林山走了以后,我更愿意和父母呆在一起,不仅仅是珍惜和孝敬,还有我觉得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林山就在,就在我们中间,真的,她没有地方去。”
“艳秋姐上小学的时候,有一次她们学校搞了一个联谊活动,同龄的伙伴之间结对子,艳秋姐和姐姐就结了对子成了很要好的朋友,艳秋姐还试图教姐姐说话……”
“什么?”我困惑的看着林岳
“哦,忘了说了,姐姐七岁的时候发了一场高烧,烧退了耳朵就听不见了。但是她会说爸爸妈妈弟弟小林岳。”
心突然一疼,为那个有苦无法诉说的女人,为那个被困在无声世界痛苦不堪的灵魂。
我看着林岳,他也看着我,我们无比凄楚地笑着,笑着笑着我就哭了。
“你知道吗?”林岳喃喃地问
“什么?”
“那么高的楼跳下来,地上居然没有一滴血。”
原来,天堂与地狱都在人间。
作者有话要说:
、临危
早上去公司的公交车上,我看到路边有一家公司的门脸,让人砸的一地碎玻璃渣,从大门口望进去,室内一片狼藉,两伙人正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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