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园》第70章


嘴闷笑,扭腰自己回房去了,留他一个人矗在回廊里,揉着要爆炸的头。
儿子五岁的时候,赵枫请了师父,拎他去学散打,一来强身健体,二则让他受点苦头。如此一来,小胳膊小腿的难免有些淤青的伤,母亲心疼的呼叱,连连说不学了。蕙妍牵着他的小手柔声问,还要不要去?小屁股很执着的点头,从此除了生病,没落下一堂课。
春夏秋冬,酷暑寒霜。时光荏苒,岁月恒远。
赵氏威名远扬,赵家富甲一方,撑着赵氏这杆光明正大的旗,生意做到五洲四海去。那蓉园,渐渐成了赵枫心头上的一座坟,埋葬着他不为人知的苦楚青春。
……*……
赵枫无论怎么忙,每天准时去学校接儿子放学,送去习武或是送回家里,再返回赵氏继续工作。有时海外的货受阻,还得亲自跑过去周旋。蕙妍常常睡得半梦中,才等得他爬上床,有时忍不住踹上一脚,咕哝着要改嫁。赵枫讨好的笑,将她捞进怀里贴着,细细说些好听的话,二人相拥入眠。
上天待他不薄,蕙妍是个不可多得的女子,除了将家里安排的妥帖,在工作上常能给他一些提点之外,对自己的事也很有打算。看着身边生了孩子顷刻变作妇人的女子,再看看自己十年如一日的娇妻美眷,他时会点着她的鼻子笑问,她是不是趁他不在家吃了防腐剂。
他本以为,这一生,就要这样过下去了。
直至有一天,原本派去南边出差的心腹阿才风尘仆仆回来,未打招呼就推开他办公室的门,双眼里流淌着湍急的水花。
阿才自己顺了顺气,拿起桌面的茶盅灌了一口,开口说:“我见到了她。”
赵枫挑着眉问:“见了谁?”
“她!”阿才缓过气来,又重复一次:“是她。”
一个闷雷炸开,赵枫跌跌撞撞冲过去,揪着阿才的衣襟:“在哪里?!!!”
……
实属凑巧。
阿才本是到穗城去谈一桩生意,带的人不多。为了避风头,住在城外乡下的烟鬼明家里。
那日,乡里热热闹闹的祭天神,又将庙里的神像搬运出来游街,以供村人膜拜。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街道上挤满了人,个个笑成一朵花,拿着白米往神像上扬撒。游街的队伍花枝招展又延长,从各家各户门前慢悠悠地过。他端着一壶茶,饶有兴致地看热闹。
神像过去后,紧接着舞龙舞狮,而后又是锣鼓秧歌队,再后又有村童扮作的散财童子等列位小仙,坐在花架上,由几个大人抬着随着队伍走。
扮小仙的孩童里有模样娇憨的,古灵精怪的,也有闷傻发愣的,甚至有刚满周岁的婴儿,流着口水,由家人抱着,四处讨喜钱。
队伍中,有那么一座花架,一个七八岁大的男孩子,松散自如地坐在上头,手臂随意地搭在椅臂上,居高临下扫看街两边的人。小小模样却有着冷傲威严的目光,脸上没有一丝一毫在这闹市里孩童应有的好奇欢喜,与他的年纪极为不相衬。
阿才暗暗惊奇,扭头问烟鬼明:“这是谁家的孩子,生了一副帝王之相。”
烟鬼明叼着烟杆,皱眉瞅了两眼道:“面生,没注意过。”
那孩子甚是淡定地坐着,目光缓缓在众人脸上扫过,忽然停留在一处,脸上浮出个淡淡的害羞笑容,往那处轻轻招了招手。
阿才顺着他的目光扭头看,手里突然一抖,茶壶坠在地上摔得粉碎!
……
赵枫连行李都没收拾,招了司机直接去了机场。
阿才陪在身边,他在拿命去赌,他见到的人,正是埋在赵枫心坟里的她。
尽管是冬天,穗城并不严寒。
赵枫走出机场的时候,恍若一瞬间从冰雪皑皑的深冬走进了南国温润的春天。早有小车在等候,直奔城外。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一个探消息的人也没放出去。
正是傍晚时分,云影悠悠,炊烟袅袅,溪水潺潺。空中有鸟组队飞过,消失在树林。浅浅的小河边,一个孩子坐在石头上,用手里的小石子去投河对岸突起的一块青灰色的木桩。
赵枫在背后看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走过去。
那个孩子察觉有人来,抬起眼帘飞快地扫了他一眼。默不作声,继续砸他的小石子。
赵枫亦不说话,弯腰捡了几块石头,站在他身边一块一块往那对岸的木桩投过去。他手法精准,每一块都重重敲打在木桩子上,返身弹入河里,扑通一声溅起一朵水花。
砸了几下,低头见那孩子仰起脸冷冷的至上而下打量他,眼里有着敬佩的光。赵枫不动声色,又捡了几块石子,挥手弹在河面上。石子在水面上连续的跳跃,居然能从河心一直连跳四五下,一直跳到对岸去。
“我们打个赌怎样?”他像跟大人一样对小小的他说话。
“砸中那块木头,你赢了我,我就教你丢石子的方法。我赢了你呢,你就要回答我一个问题。”他瞥他一眼,又说:“都是男人,要愿赌服输。”
到底是个孩子,新奇,又有些蠢蠢欲动,垂着脑袋思虑了一会儿,大约觉得这交易不亏,才轻轻点了点头。
赵枫让他先丢。
他打开手心,选了一块最大的石子,站起身,扬手往河对岸甩去。
扑通。
石子砸在木桩上,掉进水里。孩子仰起脸,挑了挑眉。
赵枫做出一副不服输的神色,扬手将一粒石子丢出去。丢得太猛了,石子径直飞过河对岸去了,连个响都没听着。
“哎呀!”他甚是可惜的叫一声。
那孩子微微笑了笑,转过身看住他。
赵枫耸耸肩膀,老老实实地弯下腰,捏起一片石子:“好吧,我先输了。喏,我的绝招就是,选石头的时候要这种薄薄的,才飞得远,手指要这样子,轻轻一丢就过去了。你看。”
他站起身果真是轻轻的一扬手,那石片就顺着力道飞到对岸草丛里不见了。
“来,你试试。”他弯腰捡了两个薄薄的黑石片,放到孩子手里。
那孩子着实聪明,手脚灵敏,一学就会。两个石片,一个比一个飞得远。
第二轮比赛,赵枫先来。
他随意捻起一粒,“咚。” 的一声正正砸在木桩顶上。那孩子颇有压力,四下找了一片稍微薄一些的,依着刚才学到的本事,轻松一挥。
石子越过木桩,掉在木头的边缘。
真可惜。
孩子微微皱了皱眉头,抿着嘴不服气。
赵枫缓缓蹲□子,扶着他瘦弱的胳膊,与他平视。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他,声音带着不自觉的轻颤。
孩子定定看了他一分钟,扭了扭胳膊不悦地挣脱他的手。
“晟睿。”他回答他。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可仍旧一阵钻心的疼。赵枫微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掐了掐自己的腿,以为是在做梦,为何眼前这个叫晟睿的孩子,有着与他一样的眉眼。
“还比吗?”晟睿退了一步,捻着石子问。
“比。”他不自然的笑笑:“不过我要加码。”
“你赢了我,我教你三种方法,你赢了我,只要回答我两个问题。怎么样?”
“嗯。”晟睿想也没想,三比二,划算。
赵枫照旧让他先赢,以一副服输而不服气的神情教了他三招,远抛、侧飞、平线漂。晟睿学得很快,反复练习了一会儿,已能对着木桩十砸八中。
这一次,赵枫让他先来。
晟睿捏着石子,信心满满。石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弯弯的线,以稳健的姿态朝着木桩子飞去。眼看快要到达目的地,唰的一阵猛风,从后头追上来另一粒石子,啪的一声,将他的小石片毫不留情打落水里,而自己稳稳当当掉在木桩上。
晟睿目瞪口呆。
赵枫抱着手臂,得意地俯视他。
“是个男人就愿赌服输!”他提醒他。
晟睿虽然不服,觉得他耍诈,但是又很惊佩这个招数,瞪了他两眼,开口说:“回答你问题可以,但是你要教我刚才那个。”
赵枫勾着嘴角:“好说。”
他也学着他,抱着胳膊直直站着,俩人并排矗立,一大一小,面朝水波。
过了良久,晟睿没等得他问话,仰起头奇怪的打量他。
赵枫感知他的目光,挣扎许久,才转过身,照旧蹲下与他平视。
“晟睿……”他艰难的开口。
“嗯?”
“晟睿……”他又念一次他的名字,咬了咬牙:“你姓什么?”
又是这种简单的无聊问题。
晟睿刚要回答他,就听远处清淡的嗓音在唤:“晟睿。”他立刻扭过身子,朝着那处微笑:“妈妈!”
赵枫浑身一震,睁着双眼望去——
落日尽染的嫣红田埂上,那个在他心里埋了九年的女子,背着画板,背对着夕阳,石像一样望着他,一动也不动。
作者有话要说:麦少解救雪莉警官时候砸小酒瓶的快准狠怎么来的?
麦少套瓷时候的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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