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春秋立在暗夜中,久久无语,终是慢慢抬起手——阵成时亦有金芒大盛,但立在一旁目瞪口呆的青年汉子,记得最深的却是一声长笑。
只因那笑声是说不出的惨厉,又是说不出的快意。
金芒鼎盛中夏春秋仰首长笑,一笑过后,三千烦恼丝尽数而落,正是槛内槛外,一念之间。
是僧,也是魔,他双手合十,轻声道:“阿弥陀佛。”
其实澜澜在幻境中看到过什么,都是夏春秋曾经看过的——他入世三十余载,也曾见一事,平一事,救一人,是一人。但也在许多苦苦徘徊、不得轮回的亡魂中见了太多的阻不住、拦不得、帮不到、来不及。夏老师和灭霸老父亲不一样,没什么用灭世来救世的情怀,只是实在厌倦了人间,也有去仙境、得长生的私欲和生欲,不过这篇文预定的便当里夏老师那份肯定是跑不掉了(。话说回来,想要避世,想要清净,回去师兄身边就好了,可他选择不回去——他心中他的师兄是世上最慈悲的人,他替他师兄不值得,却不想把自己满满的负能量带给这个最慈悲的人,便选择给师兄留一个值得。这段心思本来写到了正文里,二改时又删掉了,因为发现其实不能说,至多只能在作者有话说里嘚啵嘚啵。正文里必须留白,必须到了最后只能为夏老师写四个字——久久无语。好了过渡剧情跑得差不多了,下章让澜澜和大师发糖。
第十七章
昙山与挽江侯马不停蹄向东南方向追了两日多,日落时分赶到钜鹿县城。
“那老头儿一时半会又想不出开印之法,你的伤还没好,入城歇一宿再说。”
僧人按了按头上斗笠,依言下马入城——他不愿驳了边涌澜的好意,却也心知夏春秋离开师门这么多年,如今终下手窃印,想必是琢磨出了什么法子,不会真对开印之法全无头绪。
用过饭,要了相邻两间客房,挽江侯把自己刚认两日的干儿子扔给僧人:“我看你那些佛门手段也只针对邪魔外道,谁知道会不会再来什么活人送死,狸奴跟着你睡。”
“我无妨,”昙山又把小兽递还给他,“左右我就在你隔壁。”
狸奴被拎着后脖颈子递来递去,眨巴眨巴眼,也没明白自己到底是个宝贝,还是个累赘。
时近亥末,客栈中已无人语,挽江侯散了头发,披着外衫坐在窗沿上喝酒,突闻门扉轻响,被人轻轻叩了一声。
“没锁,进吧。”
他招呼过一句,便见僧人推门入内,立在房中道:“你身上有伤,不宜饮酒。”
伤?什么伤?挽江侯举着酒坛,想了半天才恍然大悟,抬起左手晃了晃:“你说这个?”
幻境中被白骨小儿咬出的伤口并不算深,虽是还未结疤,他却早就忘了。
“不是,你怎么知道我在喝酒?”昙山不答话,挽江侯好奇问道,“这你都算的出来?”
“……狸奴觉得你不开心,”僧人顿了顿,还是解释道,“它的心意,我多少能感觉出几分,它确实十分喜欢你。”
“你这个告密的小东西,还知道跑?”边涌澜斜坐在窗沿上,小兽本趴在他腿上舔毛,现下却是纵身一跃,跳出窗户溜了。
“无事,它玩够了自会回来,你也早些睡吧。”
僧人劝过一句,待要转身,却听窗边人问道:“……那你呢?”
“…………”
“大师,你喜欢我吗?”
鲁地民风好酒,本地亦产佳酿,可架不住挽江侯天生酒量好,酒已喝了两坛,半点醉意都找不着。
于是他清清醒醒地又问了一遍:“昙山,你喜欢我吗?”
“……如晨霞,如朝露,”边涌澜本以为僧人会避而不答,可没想到昙山不仅答了,还往前走了几步,站到他身前,望着他道,“我喜爱你,如同喜爱晨霞朝露,若不爱世人,何以度众生。”
“晨霞朝露都是瞬息之景……”边涌澜回望着僧人的眼睛,只见到再清明不过的一双眼,没有半分情意,亦无丝毫欲望,便和他打小看过的菩萨像一模一样,非说有什么,只有“大爱无私”的慈悲。
“我还以为你是要劝我……”挽江侯心中轻叹一声,口中低道,“人生不过短短几十年,忍一忍就什么都过去了。”
“…………”
“…………”
沉默半晌,僧人终又开口,只道:“涌澜,何苦。”
“不苦啊,是甜的,你尝尝看?”挽江侯却笑了,仰头喝了口酒,食指拭过唇边酒渍,含笑伸手,手指似要点在僧人唇上,却隔着毫厘之距停了下来,轻声道,“出家人不沾酒色,你尝不了。”
“…………”
“……若说你无情,我受这么点伤你都要惦记,”挽江侯收回手,笑着摇了摇头,又再喝了口酒,“若说你有情,我看你也是真的没有。”
晃了晃坛底,又空了一坛,他自窗沿跳下,把空坛放到桌上,不回头道:“罢了,我就敬你说的,做个难得的痛快之人。从此你修你的我佛慈悲,我有我的千杯不醉,我们谁都别碍着谁。”
“……喝不醉也少喝些吧,”昙山垂下眸子,回身走向门口,又劝了一遍,“早点歇息。”
“昙山,”僧人与立在桌边的挽江侯擦肩而过,却听那刚还口口声声道“谁都别碍着谁”的人,突又开口,几不可闻地说了两个字,“度我。”
“…………”
挽江侯也不伸手去拉他,只往前一步,口中又道:“度我。”
“…………”
“千万世人,你先把眼前能度的度了,好不好?”
“…………”
“……好不好?”
边涌澜往前一步,僧人便退后一步,你退我进间又回到窗边,昙山背抵上窗沿,是再退无可退了。
一退再退时僧人始终垂着眼,退无可退时却蓦地抬起眼,毫不避讳地,定定看向眼前人。
窗扉大敞,飞镜高悬,不到十五,是轮半圆半缺的月亮。
僧人面庞背光,挽江侯也辨不清他面上神情,又或不敢辨清,只强让自己盯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昙山看着眼前人,却能借天宫玉华看得十分清楚——挽江侯喝酒时散了头发,发丝如瀑直垂下来,一侧拢在了耳后,再不见一点煞气,便真美如晨霞朝露,早梅初雪。
出家人不为色相所惑,可出家人也是人,美丑还是辨得出的——便连昙山也承认眼前人此刻美得纯澈,若非让佛门中人喻之赞之,许会比道,便像佛驾前的白鹿,净瓶中的青柳。
可昙山却是一念之间,只将他比作了那些脆弱的人间美景——彩霞易散,露水易逝,早梅方开便谢,初雪落地即融。
只因佛子明明白白地看懂了他——眼前人强撑着问佛的姿态实在太过脆弱了些,脆弱得仿佛轻碰一碰,就能立时碎个干净。
挽江侯确实性子恣意,脾气痛快——恣意到敢以凡人之姿向佛讲条件,提要求;痛快到佛若说不,就干干脆脆地碎给佛看。
“…………”
僧人不说好,也不说不好,他本什么都不愿说,不忍说,不可说。
“涌澜,你……”
可他却终是张口,轻声问了一句:“……涌澜,你寂不寂寞?”
方才喝酒时披在身上的外衫早已滑落,里面还有一件单袍,却也系得不怎么严整。
边涌澜蓦然伸出手,握住僧人的左手,带着那只手探入自己的衣襟,无遮无拦地按上心口。
人的心跳声,到底寂不寂寞?
“……大师,你自己摸摸看。”
——佛子听到心跳,那眼前的刀意,便如心跳一般,有着规律的节奏。
识海之中,欲海之上,僧人看到浪如白莲,有青年足踏莲潮,合着心跳节奏,作一场刀舞。
昙山能感到手下的温度。武者肌肤绷紧如绸,绸却是暖的。
暖意沁入掌纹,顺着地纹攀延,描出天纹轮廓,是有胆子上天入地的火热。
他摸到血肉勃勃、心如擂鼓,鼓声急促,渐渐乱了节奏。
——刀舞由徐转疾,招式间再不见刀刀空斩的无计悲苦,唯有一转一折,遒劲风流。
“……好凉,你这佛珠是拿什么做的,怎么那么冰。”
挽江侯这个不好好说话的毛病也是无药可救,眼下这般光景,他明明已然心跳得没了章法,却还要嫌弃和尚腕上的佛珠太冰。
话说出口,挽江侯自己也是十分后悔,后悔自己一句话便提醒了这和尚,如此肌肤相亲,委实不太像话。
他垂眸看着昙山把手抽了回去,几是委屈地撇了撇嘴,下一瞬却又诧异地瞪圆了眸子——也不知道这和尚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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