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臣俯首》第63章


谢临泽握住狼毫,醮了墨,看着圣旨半晌,忽地一笑,“青辞,以前可没有见你这么大的动作,你一贯行事都不露面,为什么这次这么急于求成?是不是忌辰那日的飞云舞,难得让你起了忌惮之心?”
青辞正要说话,忽然抬起头,脸上风轻云淡的神色微微一变,向后退了一步。
一道雪白如雷电降临的刀光划破这漫天雨水,势若破竹般撕开了两人之间的圣旨。
许延从石阶上翻身而起,持刀落在围栏上,眉目霜冷,看向青辞的目光无异于死人。
谢临泽一晃神:“许延?”
青辞微微一笑道:“许公子,又见面了,不打一声招呼就动刀动抢不太好吧?”
许延挡在谢临泽面前,对青辞道:“跟你这种背后耍阴招的人,需要打什么招呼?”
说着,他一扬锋利的长刀,那一瞬间快若雷霆般斩向对面的男人!
面对着撕裂开尖啸的寒风,锐不可当的刀锋,青辞的身形向左侧一避,同时袖中腰刀挥出,在许延横扫来之前,寒芒若流星降下,在刀面中间一挥而过!
“——铛!”
金戈震响间,许延露出了惊愕的神色,只见手里长刀在半空中断成了两截。
刀锋交抵不过瞬息发生,青辞的腰刀完好无损,连半点豁口都没有,可见那一击的力道和速度把握得精准至极。
“在宫中并不是仗着武功,就能够为所欲为的。”青辞收刀归鞘。
许延冷冷地抬起戴着田石戒的手,身后的谢临泽倚在围栏边,向下看去,“季家的人来了,你还要继续打下去吗,青辞?”
青辞笑着摇了摇头,“先动手的人可不是我,对于许公子,我可是一直把你当做朋友。”
谢临泽按住许延抬起的手,“不要在这里跟他动手,我们走。”
许延忍不住蹙进了眉,看到他的目光,才按耐住满腔怒火,冷厉地扫了青辞,转身跟着谢临泽离开。
青辞没有阻拦,笑吟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远去。
——
离开钦天监,沿着绿荫林往回路走,两个人一前一后淋着雨都没有说话,不远处尾随了一堆季家的侍卫。
谢临泽回过身,见许延低垂着头,盯着地面拖着脚步向前走,神色掩在潮湿的黑发中,隐隐有几分颓靡。
“没能杀了青辞这么沮丧?”谢临泽走到他旁边,“他在很早以前武功就跟我不分上下了,如今来说,这世上能杀他的人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许延没有吭声,丝发中的眼睛看着他。
“你是在怪我没有把青辞的事早点告诉你吗?”谢临泽驻足和他对视,被雨淋了半晌,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许延片刻叹了一口气,抬起袖子盖住男人的脑袋上,替他挡住雨水。
谢临泽弯起眉眼,忽然做出了一个让对方意料不到的举动,他仰起头在许延的侧脸上亲了一下。
许延睁大了眼睛。
第64章 谈婚
那一吻在他的心里就像尝过的糕点甜食一样; 弥漫着松软香甜的诱人香气,以至于让他不由恍惚起来。
许延怔怔地看着谢临泽脸上的笑容,又意识到了什么回过神; 转身望向后方的季府的侍卫……
他的头还没有完全扭过去; 身边的男人便扯着他向前走,完全不在意有没有被瞧见; “赶紧回去,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许延只得把那些侍卫抛之脑后; 跟着他离开飘洒着雨丝的绿荫林道。
回到太玄殿; 进入寝殿净室; 换下一身湿衣,擦干净头发,谢临泽持着蜡烛; 将殿中的灯盏全数点亮,橙黄的暖光照亮了四周。
他一头沾着潮气的长发披散在背,朝许延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跟过来。
两人穿过挂满了书画的甬路; 谢临泽推开书阁的门,让许延先走进去。
只见里面四壁嵌着夜明珠,其散发出的闪耀光线都不能盖住屋里堆积的琳琅宝物; 高架上陈列着粉彩六方套瓶、白釉红螭瓶、蓝釉灯、掐丝珐琅薰炉,还有西洋进献来的烫金镂空铜雕钟,数之不尽的瑰宝奇珍。
地上的箱子里满是华丽耀目的玉石,像是流动的黄金脂; 星星点点铺撒一地,整个屋中都散发着朦胧的光泽。
“怎么样?”谢临泽对一动不动的许延道,“比你那密室的宝物还要多吧,这些都归你了,下次可别说什么欠你多少两银子了。”
许延看着宝物,眼里倒映出熙熙攘攘的光,从刚开始的错愕中反应过来,伸手把谢临泽拉到面前,“你欠我的除非是用你这个人来还,别想用这些东西打发我。”
“那这些宝物你是不打算要了?”他问。
许延微微颔首,“聘礼我收下了。”
谢临泽忍不住笑弯了眼。
两个人在书阁门口席地而坐,望着铺着卵石的甬路,挂在廊下飘飞的水墨书画,淅淅淋淋的雨丝中微风挟着清香拂面而来,那是枝梢纷纷洒落一地的桂花。
许延取了两个玉杯,一壶酒,斟满了递给身边的男人。
谢临泽像软骨头一样,斜倚着阁门,身下是绛红色狐毛毡,见着许延的动作,没有抬起手去接,而是微微抬起身子,伸头过去,启齿咬住杯沿。
许延的呼吸微微一窒,持着杯子的手僵住。
偏偏男人抬起一双含水的桃花眼去看他,仿佛挑衅般的扬起一边眉梢,唇边流连不散的笑意旖旎。
色之一字,刮骨之刀。
许延浑身的血都热了,所有的思绪都蒸发不见,他像是受到蛊惑一般低下头,凑近男人,感受对方的呼吸,想去亲吻他的嘴唇、下巴,领口中露出的玉脂般的脖颈。
就在两个人的距离分毫之近时,不远处的游廊传来脚步声,接着季函的声音响起,带着掩饰不住的错愕:“你们在做什么?”
季函在主殿中没寻到人影,便来后面找两人,他看到这一幕,怀里抱的卷宗落了一地。
相比他的惊讶,两人显得平静多了,许延维持着姿势没有动,谢临泽一脸淡然地叼着酒杯,仰头喝尽。
季函皱紧了眉,逼问的话语数次到了嘴边,开口却改了口,做出一副没有看到的样子,对许延道:“白驹门的事错纵复杂,我这边需要和你商议人员的配制。”
许延像是没听见般一动不动,阴沉着脸压着火气,直到谢临泽含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才挪动视线看着面前的男人。
“大事为重。”谢临泽非常无辜地耸了耸肩。
许延闭了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起身向外走去。
到了第二天上朝,谢临泽从左侧通道走出,众目睽睽之下身后跟着一身飞鱼服,腰佩环首刀的许延。
众多朝臣静了一瞬,接着发出窃窃私语,皇上在龙椅上坐下,对此视若无睹,处理起上奏的事务来。
接着为首的季函拱手道:“启禀皇上,自先帝驾崩后您登基以来近十年,国无皇后,又无子嗣,实乃社稷之危,早些因久病于榻耽搁,现已病愈,当迎娶一位名门之女为后,以丰子嗣香火,望我大昭国祚延绵。”
此言一出,底下响起一片应和声,暄和帝已经过了弱冠之年,子嗣问题便成了如今大昭最大的忧患。
早在昭德帝散去三宫六院,只冠宠惠瑾太后一人时,朝中便非议不断,直到昭德帝以强硬手段镇压下去,现在看来,当年因皇家子嗣不旺而留下的后患才造就了今日的局面。
谢临泽没有看身后许延的神色,淡淡地开口:“那依季首辅的意思,可是有了皇后的人选?”
季函道:“穆老将军的嫡孙女穆霓已过及笄,自小饱读诗句,六艺俱佳,明德惟馨,蕙心纨质,当是皇后的最佳人选。”
谢临泽静默半晌,嘴角牵起冰冷的笑,“此事容后再议。”
底下有人出列拱手:“陛下,此事乃我大昭燃眉之急,万不能再拖延下去!”
“说的是,陛下至今没有子嗣,我大昭危矣!”
“还是早早定下的好,后宫岂能无主?不仅应迎娶皇后,还当着户部定下选拔秀女进宫之期。”
一片此起彼伏的喧嚣声中,谢临泽骤然抬手将案几上的砚台砸了下去,只听“砰”地一声巨响。
众人当即静了下去,大殿顿时陷入鸦雀无声。
谢临泽冷笑,“是朕要娶皇后还是你们要娶?孩子难道是你们一言一语就能生下来的吗?”
朝臣们太久没有看见这位发脾气,差点忘了后果,一时间都噤若寒蝉。
谢临泽揉了揉眉头,站起身,“今天就到这里,散了。”
他向金屏后走去,留下身后一众面面相觑的大臣们,其中季函看着他离开,脸上阴雨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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