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斤核桃四斤壳》第61章


大了,我当然不会让他叫我‘妈’,我受不起的。”
话至此处,钱笑再说什么也已经无用,“老沈,无论你是要抓紧找人结婚还是急着去做人家的后妈,你先要对自己诚实,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有病就不能爱人了,所以也不承认自己爱过?”她把穿在脚上不好看的鞋子拔下来,“我也是在等到以后才知道自己一直在等,你不要急着为自己找好后路,再说了,为什么偏要做后妈啊?做干妈不好吗?”
节后重新回到工作岗位上,所有人都还沉浸在假日综合症的余韵里,小章八卦的质量倒是一点也没有下降,“听说了没有?朱经理要跳槽!我看公司里面平调的几率不大,我们部门里这帮子人也还不成气候,照我看,对外招聘的机会更大一点,”他的年资没比沈文澜长多少,眼下也是苦大仇深,“哎哟,我的命真是苦啊!这才刚刚拍好了上司的马屁,马就跑了,新来的也不知道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到时候万一拍到马蹄子上,还不踹到我向后翻腾两周半啊?”
这种消息在办公室里又能保密得了多久,不多时,换领导的消息就在同事间传开了,一时间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从前跟朱经理走得近的担心自己再无庇护,而跟朱经理有过嫌隙的则暗自庆幸自己熬到了时来运转的日子。
午休之前,朱经理召见沈文澜,她穿一身的桃红色的春装,人娇小,所以穿艳色也给人娇俏的感觉,“小沈啊,这段时间经我观察下来,你不管是工作还是为人处事都算是有两把刷子吧,就是呢,我们的工作要涉及到很多人际交往的,工作性质上也需要我们多多少少展露一些女性气息和女性特质。”她对于沈文澜过分爽朗乃至于男性化的不拘小节很有些恨铁不成钢,“我不会看错人的,你要是听我说,不出几年啊,你肯定能走得比我远。”
朱经理离职之前的建议对沈文澜确实有着莫大的助益,因为无论你承不承认,性别优势发挥得好,有时候也是一种软实力。
如今的形势也不知是算触底反弹还是算否极泰来,沈文澜主业蒸蒸日上,副业则出书在望,就连困扰了十几年宿疾都开始看到了好转的曙光。从春节到元宵,两个假期间距得实在太近,如此一来,更没有人专心工作了,一心都是凡事过了汤圆节再说。
这几天傅东水会时不时会打电话来确定沈文澜是否按照他要求的规范作息,经年累月的习惯怎会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呢?沈文澜多年来没有一个父亲式的人物督促管教,所以傅东水只消在电话那头沉默叹气,根本不必说什么重话,她就乱作一团,“这么多年的习惯实在有点难改,我顶多以后有时间的时候多做运动,饮食也多注意。”
傅东水早知道她不是什么听从医嘱的病患,也不想增加她的紧张情绪,便在电话那头安抚她道:“没事没事,调理身体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起效没有这么快的,可是如果没有朝朝暮暮的调理,又怎么会好呢?”他在家要对付青春期的儿子,语气上带了慈父般的宽容和耐性,“等过了十五,你要慢慢适应早睡早起啊。”
沈文澜在电话里连声答应,可挂了电话之后又困在电脑前写了一整晚,早晨方萍看到她这副蓬头垢面的样子,心疼到懒得去说她。沈文澜每次都是仗着后一天是假期才会如此有恃无恐,被框死的叛逆像是毒素一样侵蚀着她,她少年丧父,顿失安全感、信任感和精神依靠,于是把一切都压在前途上,决意做个女强人,怎知高考失利,母亲又以她是女孩而不赞成复读,那年起,熬夜,变成一种安静的发泄,一种没有人能阻止的自我惩罚,如今唯一的区别就是有了副业,终于算是出师有名。
作者有话要说:多囊卵巢综合症在西方是没有成功治疗的方法的,一般采用激素治疗,使患者成功怀孕,但是不治本,还是会有无法排卵和闭经的症状,所以目前这类疾病还是以中医治疗为主。壮哉,我大中医!但是中医院欺世盗名的实在太多了……悲哉,我大中医!
、鲜肉汤圆(上)
洗漱完准备补眠,沈文澜看着镜中的自己,女人一过二十五,会有一种无论如何自欺欺人都难以掩饰的老态。梳妆台上排列得整齐的护肤品是最尖锐的嘲讽,须知道女人最先开始老的不是皮肤,而是眼神。全世界的女人都有一个共同的梦想,打败衰老,但事实是,衰老只是一瞬间的事,在你没有防备的时候发生了。而这世上,再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比一个被人宠着的傻婆娘更叫人羡慕的了。
通常熬夜的结果就是补眠到下午,之后夜幕迅速降临,仿佛生活中的白天越来越少,黑夜越来越多,由此推测,那永葆青春的老不死吸血鬼必然也是个夜猫子想出来的。沈文澜站在阳台上看着渐渐沉下去的落日,伴着归鸟的呼唤声收着晾干了的衣物。
很多人都以为沈文澜如何通透,其实也只是把自己研究得比较好而已,但是人,即使是面对自己,总还是诚实得有限。人看自己,犹如看玻璃器皿里的酒,无论用多沉澈透明的玻璃装载,终究只是看了一个多少有些扭曲变形的象,所以我们常常通过别人的眼睛来认识自己,自我价值也始终在于“实现”而非“发掘”。
沈文澜少年失怙,对于一个早慧的少女而言,一刹那的成长并不是太难适应的事情。为了应对失去父亲宠爱的失落,沈文澜用老师和同学的关注和赞扬带来的满足感代替,同时也可以回报方萍对自己的养育,一举两得。在应试教育的培养下,她也曾一路过关斩将,一些规模不大的科目比赛中也曾有过当年关公温酒斩华雄一般又快又好的战绩。然而彼时她还不太了解一条放诸四海而皆准的定律——越是看重,越是失常。数以万计的考生备战高考,对于出身普通的孩子们来说,这是唯一的鲤鱼跃龙门的机会,就像是在跳高比赛里跳得很远一样,总有人用尽全力却得到了不同的结果,而沈文澜正是其中之一。
上大学以后有人问过她,难道她连半点坎坷也承受不起吗?其实她也没有如此娇气,人也不会承受不起坎坷,真正令人承受不起的,是期望。每个孩子都曾经信誓旦旦地说过“我要出人头地,赚大钱,让父母享福”之类的话,沈文澜也不理例外,而唯一例外的部分是,她会因为做不到而感到愧疚。
元宵佳节,看灯猜谜吃汤圆缺一不可,但随着人们对传统节日的热情渐渐淡去,那些拖着兔子灯满世界跑的孩子们也渐渐隐于记忆中了。记不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开始把霓虹灯当作应节的灯,诗中的“灯树千光照”不知有没有如今的满城灯火来得美。这世上以夜景着称的城市有许多,可每个人心中最美的灯光却只有一盏,未曾找到的仍在人海沉浮,曾匆匆一遇过的,今安在?
心态决定了人的老少和悲喜,像是沈文澜这种从“少年老成”一路老到现在的,自然很难有那种没心没肺的快乐。饶是如此,沈文澜也不曾像这样长久地低落过,她只觉得有些东西被什么压制住了,闷在心口,呼吸吐纳间都是沉重,她意识到了什么,就像孩童贪玩去偷看猛兽的巢穴一般,只是微有骚动,她就警铃大作,立刻躲回到安全的世界中去了。
这晚是元宵佳节,和过去的十几年一样,沈文澜还是和方萍两个人在家过节。养一个人高马大的女儿有一点好,就是过节的时候不用担心烧了一桌好菜两个人吃不完,方萍往女儿碗里夹着菜,叮嘱她留点胃口吃汤圆。
她们吃的当然是本地做法的鲜肉汤圆,皮薄馅大一包汤,咸鲜口味的汤圆之所以能成为特色,一则是因为其他地方少见这种做法,二则是并不是那么容易为人所接受。沈文澜就从来不怎么喜欢肉汤圆,总觉得软糯的皮子咬开之后应该像广告里那样,有芳香馥郁的芝麻、枣泥、花生之类的柔和浑厚的甜馅慢悠悠地溢出来才对,怎么会是一包肉汤伴着酥而不散的肉丸子呢?然而人们根据表面做出的猜测与事实真相截然相反的情况却比比皆是,小到一颗汤圆,大到一个人,一种思想,足见“出乎意料”往往是因为“固步自封”。
元宵节小长假的最后一天,傅东水打电话过来让沈文澜去他的药铺里拿药,说是市面上的中药材质量良莠不齐,干脆由他送佛送到西,把上次开的药方帮忙一并抓好,给沈文澜带回去煎了喝。沈文澜觉得无功不受禄,在药铺里跟傅东水磨了良久,他还是不肯收钱,沈文澜暗骂自己糊涂,人家药材生意做得这么大,又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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