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遗梦》第30章


当年的连史纸已换成了荣宝斋的特制矾宣,广告色也不再使用,而是全部用矿物质颜料从苏州姜思序堂购买的石青、石绿、朱砂、朱膘以及金泊、徽墨等贵重国画色。《西方净土变》白描正稿已经完成。这幅画是采用幻灯放稿的办法。白描稿完成后,印描到宣纸上,裱上画板,就可以上色了。
唐仁夏为她和另外两位同志做了介绍,然后不无得意地笑笑:“啊,星星同志终于妥协了。”
星星勉强自己笑了笑。她还没吃饭,但毫无食欲。她看着《西方净土变》上无数的菩萨、童子、乐人、舞者,想起敦煌经变中曾说,往生极乐世界的人“思衣锦绣干重现,思食珍馐百味香”,而且是“甘馔食时恒自至,天衣去处逐身回”。这样一个美妙世界自然诱人,但要进入这个世界却非易事。看看那些大菩萨,他们善根已足,自莲花中生,很快见佛,可那些化生童子就不同了,他们明显是善根不足,在莲花里还要呆上若干小劫或大劫莲花才能开,才能进入极乐世界。看来佛国也有着严格的等级制度,不是连引渡也分为金台接或是银台接么?她想起儿时梦中那条前往极乐世界的秘密通道,忍不住想笑,是啊,谁能想到墙缝与极乐世界的关系呢?!
在那个晚上,肖星星攀上画架的最高层,开始用特制画笔描线。站在下面的老吕不断地提醒她:“飞天的飘带,菩萨的披巾……最好在中问停顿一下,不能一笔描成……注意这是唐代的壁画,人物的指甲要深陷在肌肉里,最好在运笔的时候要圆转,气脉相连不露痕迹……知道唐代的衣纹用什么描法么?”
“自然是兰叶描。”星星头也不回地说。
“嗯。”老吕点一点头,“再考考你,十六国时期的壁画用什么样的线描呢?”
“早期壁画一般都用铁线描,”星星这回转过了身,“十六国时期人物造型清瘦,衣纹密集,自然适合铁线描,唐代人物丰肥,用线疏密相间、生动流畅,所以用兰叶描,元代的线描就更丰富了,有时人物肉体用铁线描,衣纹用折芦描,须眉鬓发用游丝描……我答得对吗?”
“对,对”老吕忙不迭地点头,眼中出现惊喜之色,“想不到这么年轻的姑娘,对敦煌壁画这么了解……”
唐仁夏哈哈大笑,“星星同志是搞过仿古画的。老吕啊,你这些问题,只好考考我们薇薇,哪里就难得倒星星了?”
“难得,原来你是搞过仿古画的。”一直没开口的老关很严肃地说:“正好,现在我们在临摹做旧方面还有些问题能不能给我们出出主意?”
“做旧……无非是刀刮、土抹、手擦、纸沾这些办法吧?”星星…面描着飞天长长的衣袂一面说。
“这些办法,我们都试过了,效果并不理想。”唐仁夏淡淡地说。“建议倒是有不少,……慢慢摸索吧。最近法国代表团要来。上面说了,这幅画要赶在他们来之前临完,你看时间紧不紧?你能参加这个工作真是太好啦!”
星星渐渐沉浸在她所构造的色彩世界中去了。
对于老吕老关这些人来说,彻夜不眠地作画本是常事,但今夜却感到特别的累。这累其实是由于星星的在场造成的。尽管有唐所长的推荐和星星本人的出色表现,他们却实在放心不下这女孩子的活儿。他们都是全国第一流的壁画临摹大家,对于敦煌壁画有着至深的感情,干起工作来一丝不苟。
星星荡着双腿坐在画架上。好久不敢动笔。敦煌壁画总是让她震惊。十六国的质朴明快,西魏北周的清新爽丽,隋唐的金碧辉煌,五代宋初的热烈鲜艳,西夏的清冷萧瑟,元代的简淡典雅,早期壁画涂色自由豪放,很有生气,唐代之后起稿精确,赋彩多用填色法,有的还用极为工致的剔填法,也就是在墨线稿里填色并留出一道空白线。这些特殊的方法都给临摹者造成了更大的困难。
星星开始刷底色。定色调很掰,尤其这样的巨型经变画。老吕在旁边讲,过去他们搞的临本,有时因为色调没有掌握好,完成之后感到比原画更加陈旧暗淡。这样看起来,古代匠人们在绘制壁画时肯定用了最鲜艳的颜料,连调和色也很少用。
画画最能使人专注。可今天,星星觉得自己的心无论如何也静不下来。房间里的那个场面时时如蒙太奇一般跳出来。她其实知道什么也没发生。也不可能发生。但是仅仅是那个场面便让她受不了。她不能再骗自己了。这唯一的原因只能是:她爱上了无哗,爱上了一个比她小十一岁的男孩子。
她决定走。不等《西方净土变》临本完成就走。为了他,也为了自己。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如果人生注定是“爱别离”,那么就只好别离,而且要及早别离。这样起码还能保存一段美好的回忆。
如果晓军当年真的和她结了婚会幸福么?现在她对此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深夜,起风了,她觉得那风寒冷得深入骨髓。在那一片狂暴寒冷的风中她变成了一片小树叶子,绕过青的、绿的、朱的、白的世界,慢慢地降落下来,在风中这许多的颜色凝聚一处,变成猩红,她也被染成了猩红,一片猩红的小树叶子。就像十三岁时姐姐赠给她的那片枫叶一样。后来那枫叶干枯了,变成了一片风干的酱紫色……
事后老吕老关回忆说,当时已进入凌晨时分,他们照例要在这时打个盹儿,迷迷糊糊的忽然听见一声轻响,“就像是落了片树叶似的”(原话如此)。这时他们看见肖星星背对着他们躺在地上,黑发中渗出一丝丝猩红色的血来。
陈清好久没讲故事了。这天晚上(也就是肖星星从画架上摔下来的晚上)他讲了个莲花女的传说。
传说古代敦煌这儿有一座大山,住着两位道人。山南的叫南窟道人,山北的叫北窟道人。有年夏乇,南窟道人到山下清泉里洗澡,恰恰碰见一只母鹿分娩。奇怪的是,母鹿生下来的不是小鹿,而是个十分美丽的小女孩。母鹿见有生人,慌忙跑了,南窟道人急忙把小女孩抱回家,当作亲生女儿喂养。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间,鹿女长成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女。有一天,南窟的火种熄灭了,南窟道人让鹿女去北窟借火种。鹿女向山北走去,说也奇怪,她每走一步,脚下就生出一朵莲花,阵阵清香随风飘进北窟。北窟道人闻香出洞,惊得呆了。这时鹿女向他深深作了一个揖,说:“道长在上,小女有礼。请借火种一用。”北窟道人眼珠一转,笑笑说:“你借火种不难,必须绕着北窟走上七七四十九圈。”就这样,鹿女走了四十九圈,每走一步生一朵莲花,……北窟四周莲花盛开,香气袭人。……从此,大家都把鹿女叫做莲花女了……所谓“步步生莲花”,便是这么来的。
第六章 我心即佛
相传佛祖释迦牟尼在灵山聚众说法,曾经拈花示众。诸弟子均不知佛祖用意何在,彼此面面相觑。只有迦叶尊者心领神会,微微一笑。佛祖见迦叶会意,非常高兴,宣布说:“吾有正法眼藏,涅檠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法门,不立文字,教外别传,付嘱摩柯迦叶。”
以上这段记载,介绍了佛祖为何挑迦叶做接班人的经过。众多佛门弟子中只有迦叶默默无语地领悟了佛祖所传的最高佛法。这最高佛法便是祥宗的妙旨:以心传心,我心即佛。
禅宗,这是中摩端教渚宗中最为中国化的一个宗派。它用中国的社会伦理思想和思维疗式去改造印度佛教,使原本是出世的佛教,走上了注重人沦用之常的入世道路。与净土宗的“他力往生”相反,禅宗强调自力,依靠自我觉悟,在眼前的瞬问把握住永恒与无限,哲理性很强,属于佛教高级文化,即所谓为最上根器说法,从而在中国的士大夫即古代知识分子中有着极为广泛的市场。
禅宗常说:佛法在世间,平常心是道。唐代的禅宗高僧,诃佛骂祖是家常便饭。德山宣鉴禅师便有“达摩是个老臊胡”的名言。
提起达摩,都知他是禅宗第二十八代祖师。他出生于南印度,遵从师谕,在中国南北朝时东渡传法。谁知刚来到金陵便得罪了梁武帝,于是达摩折苇化舟来到嵩山少林寺,面壁九年,修习禅定。据说连小鸟在肩上筑巢他也没有感觉,可见禅定功夫之深。达摩的传人是慧可,即中国禅宗第二祖。相传慧可经神指引来到嵩山少林寺,每日参拜达摩求法,谁知达摩终H面壁不发一言。最后在一个大雪天,达摩忽开口说,“求法的人不以身为身,待天上降下红雪,我再传法与你。”慧可思忖良久,毅然断臂染雪。捧红雪来到达摩面前,遂得心传。
达摩死后三年,西魏的宋云出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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