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爱情的邹小姐》第61章


给我补补。我最近吃什么都吃不下,我妈说:“这孩子没有你当年乖,我当年怀你的时候,吃什么都吃得下,一顿能吃三碗饭,喝汤一喝就是半锅。”
我妈本来是一点也不想要我生这孩子,但我坚持,她也就认了。世上没有能拗得过儿女的父母,除非父母是真的不爱孩子,不然孩子哪怕大逆不道丢人现眼,父母还是想着要好好哄她吃饭,不要再瘦下去。
但现在我妈躺在病房里,浑身插满了管子,巨大的机器维持着她的呼吸,她还有心跳,但没有了意识。我怎么唤她,她都不会再醒来睁眼看着我。
医生费劲地跟我解释,我妈不是变成植物人了,植物人还有苏醒的可能,但我妈已经脑死亡,但在中国的临床上,脑死亡不能认定为死亡,所以现在只能维持,等着我的决定。
交警虽然是个男的,但脾气性格都挺温和,特别同情地看着我,说:“还有没有亲属要通知?让他们来陪着你吧。后面还有好多手续要办。”
我说:“我没亲戚。”
我连我爸是谁都不知道,我妈早就跟她的娘家断了往来。我们母女两个孤孤单单活在这世上,我妈到了现在,也只有我。
交警问:“肇事者的律师想要和你谈谈,你要不要见他?”
肇事者的律师?
我问:“肇事者是什么人?”
“一个年轻人,才拿到驾照不久,又是酒后驾驶,对方全责。”交警说,“家里还挺有钱的,你看已经出了这样的事,你要不跟对方先谈谈,让他们先把医药费拿出来。”
我说:“我不要钱。”
交警可能也见过像我这样受到严重刺激的家属,所以安慰了我几句就走了,过了片刻两个人走进来,其中一个是律师,他先安慰了我几句,然后说:“事已至此,也是没办法的事,有任何要求,您都可以提出来。”
我说:“我什么都不要,只要我妈好好活着。”
律师又跟我谈了一会儿,得不到我任何回应,只好又走了。
那天晚上我就住在医院里,ICU不让陪床,我就租了个折叠床睡在走廊,走廊里亮着灯,还有医护人员不停地走来走去,但我很快就睡着了。在梦里我像是回到小时候,天气太热,我和我妈就睡在外面的竹床上,我妈拿着扇子给我赶蚊子,我睡得迷迷糊糊,还听到我妈在唱歌哄我睡觉。
如果不长大该有多好,如果十八岁后的人生,都不过是一场梦境,该有多好。幸福就像是沙滩上的海市蜃楼,那样栩栩如生,等到你真的相信它,它就会随风消逝,再也不见。
我大约是真的睡着了,因为梦见苏悦生,他到医院来看我,就坐在我的床边,我眼泪濡湿了头发,贴在脸颊上,他替我将那湿漉漉的头发拨开,我甚至能听见他叹气的声音,这个梦这样真实,我想我自己还是忘不了他,这样伤心难过的时候,我第一个想到的还是他。
我从梦里醒来,走廊的灯光雪白刺眼,我还是独自躺在狭窄的折叠床上,因为睡得不舒服,我的四肢发麻。有个护士经过我床边,我轻声地询问她几点了,她说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我试图重新入睡,但再也睡不着,我躺在那里眼睁睁等着天亮。我想天亮后应该怎么办,应该去筹钱。我妈的医药费是笔巨大的数字,她躺在ICU里每分钟都是钱,可是如果能救醒她,就是倾家荡产,我也心甘情愿。
清早的晨曦令我打起了一些精神,我打电话给我妈的一个律师朋友,咨询了一些法律上的事情。他很热心地解答了我的疑问,还说如果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找他。跟律师通话之后,我决定不和肇事者和解,不管他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酒后驾驶致人伤亡,如果我不跟他达成协议,他就会坐牢。他让我失去了母亲,那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他应该记住这个教训,老老实实去监狱里蹲几年。我不打算原谅他,所以我也不会拿他的钱。
早上查房之后,我获准进入ICU,探视时间就只有短短十分钟,我站在那里什么也没法做,只能摸一摸我妈的手,她的手因为输液的缘故,冰凉冰凉的。我忍住了不哭,我要坚强。
我去我妈的美容院,找到财务总监,她这才知道我妈出事了,所以十分慌乱。我问她能筹出多少钱来,她反问我要多少。我其实也不知道,只得把我妈第一天的抢救费用告诉她,我强调说:“每天都得这么多钱,每天。”
财务总监姓李,在我妈的美容院干了很多年,我也见过她几次,我说:“李姐,你得帮我想办法。”
她说:“你放心吧。”
我带了钱回到医院,心里觉得安定了些。肇事者的律师又来找我,他婉转地提出,要停止我妈的生命维持系统。我很冷静地叫他滚。
早上我问过律师,他提醒我对方可能会提出诉讼,要求停止对我妈的生命维持,因为将来这些费用都会由肇事者承担,这么大一笔钱,对方可能会不愿意付。
我说:“他们不付我付。”
医生和我谈过话,我也知道这没有意义,但我妈躺在那里一天,我总是有希望,希望奇迹发生,希望医生是诊断错误,希望我妈可以醒过来。医学上有那么多奇迹,有什么理由就让我相信,我妈真的从此就不能醒了。
对方的律师见我完全不配合,冷笑着说:“到时候你别后悔。”
有什么可后悔的,我要救的是我妈,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生我养我的妈。
在医院的那些日子,过得很快,也过得很慢。每天我看到护士在吃饭,就给自己也叫一份外卖。其实吃不下去,吃完也就是抱着马桶吐。晚上的时候我躺在折叠床上,总是幻想医生把我叫醒,告诉我奇迹出现了,我妈苏醒了。
那段时间我压力巨大,耳朵里一直嗡嗡响,像是有一百架飞机在起降。我跑到门诊去挂了一个专家号,专家说是压力过大,担心我会神经性耳聋。她说你得放轻松,可是我怎么轻松得起来。
生活已经把我推进了深渊,它却还觉得不够,又往深渊里狠狠砸下巨石。
我妈的财务总监李姐跑了,据说她买地下彩票挪用公款,还借了高利贷。她把账面上那几万块钱支给我之后,就卷款逃跑了。我接到美容院出纳的电话赶过去,财务室里乱糟糟的,出纳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坐在那里急得直哭。
我报了警,然后让律师帮我找了人来查账,最后查出来的亏空让我倒抽一口凉气。警方对经济犯罪追查得还是很严,但李姐据说已经偷渡出境,想要抓住她遥遥无期。最要命的是,只怕抓住她,那些钱也追不回来了。
上次被李志青父女折腾之后,美容院本来就元气大伤,现在差不多也就是个空架子。再被李姐这么一弄,雪上加霜,离关门倒闭也不远了。
我心力交瘁,终于跑回家去睡了一晚上,那天晚上其实我也没怎么合眼,我想的是,要不要把房子卖了。
当年我妈买这别墅的时候特别得意,跟我说:“将来你结婚,就从这房子里出嫁,多风光体面。”
我妈其实没读过什么书,有时候我也嫌她俗,但她一直努力想要给我这世上最好的东西,但荣华富贵,原来也不过是镜中月,水中花。
肇事者有权有势,大概也听说我这边出了事情,怕我向他们索赔巨额的医药费,立刻向法院提出诉讼,要求撤掉我妈的生命维持系统。我接到起诉书的时候,真正是走投无路,心灰意冷。
人在困境中的时候,会特别脆弱,有时候我也想不如一死,一了百了。但马上又会劝自己,我妈当年那么难都过来了,我有什么理由不好好活着。
可是活着就要面临一切困难,解决一切问题。肇事方的律师大约知道我不会善罢甘休,也不会与他们和解,所以态度越来越强势,还透过我妈的一个朋友向我递话,说给我五十万,让我再不追究。
我笑着反问中间人:“要是给您五十万买您母亲的命,您愿意吗?”
中间人知道谈不拢,反倒劝我说:“七巧,谁都不愿意发生这样的事,但已经发生了,只能尽量弥补……”
我说:“什么都不能弥补,我只要我妈好好活着,倒给他们五十万五百万我都愿意。”
谈判就这样陷入了僵局,但美容院的麻烦事一桩接着一桩,最重要的是,我没有钱。
没有钱医院就要给我妈停药,停止一切维持生命的仪器,我终于把我妈的房子挂出去卖,很快中介就打来电话,说有人想要买。
“买家很有诚意,你也知道,现在别墅总价太高,又是二手房装修过,不好卖。但这个买家很爽快,看了一次房就决定要买,连价都没还。”
我说:“我要全额现金,一次性付款。”
“说了,您早就交待过,所以我一开始就跟对方说了,对方说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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