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子花的天空》第27章

他把我搂在怀里，轻轻抚过我的小腹，小心爱怜又好奇的样子，就好像那里已经开始孕育起一个小生命似的：“扬扬　，咱们的孩子一定会特别漂亮，我都忍不住要快点见到他了！”
也许我当时不该问那个问题的。
如果我不问那个问题就好了。
可是话赶话说到那里，也许所有人都会做出跟我一样的反应吧？何况他当时那父性泛滥的温存模样，真的安抚了硌在　我心情里的所有棱角，让我也一时之间柔情缱绻。
而且，这个问题就算当时不谈，我们迟早也是会遇上的。
于是我把那个问题问出来了：“傅泠熙，如果咱们真有孩子的话，你希望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呀？”
他笑了笑，在我眉心亲了一下：“我想要男孩儿，至少要先生一个男孩儿吧？我们家我这一辈上面两个堂哥都生的是　女儿，两个嫂子还都不是独生子女，不能再生了，我们家香火就都在我身上了。”
我又有些不高兴了。
本来我这人一不高兴就会不说话，也许那一次我坚持我的本性，不说话就好了。
可当时的那种不高兴是一种于我而言全然陌生的不高兴，我从来都没遭受过这种感觉，有点像吃了只苍蝇，不吐不快　。
所以我说话了。
我问：“那要我怀上的就不是男孩儿怎么办？”
他似乎觉得这不是什么问题，漫不经心地微笑着捋了捋我的头发，把一绺散发别到我耳后去：“那就再生一个呗，反　正咱俩都是独生子女。”
我追问：“那要是第二个也不是男孩儿怎么办？”
他用一根手指抚过我的唇，像是要封住我的乌鸦嘴：“我姨妈就是在医院打B超的，到时候看看要还是女孩儿，咱们就　把她打掉。”
我把毯子遮在胸前，腾的一下坐了起来。
怪不得人家都说初恋是很难走到最后的。
如果连我和傅泠熙都不能走到最后，我真不相信还有谁能走到最后了。
真的不相信了。
我忽然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可笑又可怜的人。大一的时候，有一位术业精专深得我们崇拜的教授在课堂上聊起过一件　事，说他上大学的时候，和同宿舍几个兄弟们彼此约好，如果将来生的是女儿，红包就打50块，生的是儿子，红包就　打100块。
那还是傅泠熙尚未进占我的生活的时候，那还是每节课上我们宿舍四个姐妹都坐一块儿的时候。我们因为那个还在讲　台上意满志得侃侃而谈的教授而大为失望且不齿，我到现在都记得，当时岳萦感叹了一句：“唉，如果连这样的精英　人士都重男轻女，这世界上还有不重男轻女的男人吗？”
我的回答是：“没有就不嫁呗！一个男人就算再精英，如果还有这种观念的话，都不足以托付终身！”
当时的我是多么地斩钉截铁啊，可谁知到头来糊里糊涂的，我不但跟了一个重男轻女的男人，而且他比那位教授还要　恶劣！人家也只不过是觉得女儿没有儿子值钱罢了，至少还没有打算剥夺自己女儿生存的权利，而他呢？
我有一种强烈的上当受骗的感觉，不光是觉得被傅泠熙欺骗，还觉得被自己欺骗，蒙在鼓里傻乎乎地风花雪月这么久　，我真是最可耻的小丑加可怜虫！
那天我把我留在那套房子里的所有东西都收拾好，一并带走。
当然，新买的那些衣服鞋子除外，那都是傅泠熙买的。
傅泠熙追着我到楼下。他一直在苦苦拦着我，可我动了真怒，犯了死倔，生出一身的力气来与他对抗。
他怕伤到我，反而不敢用大力，直到见我真的一走就不回头，才从后面紧紧抱住我，将我定在原地，声音里泛起了哭　腔：“扬扬我错了！没有儿子也没关系，咱就不要儿子了，不要了行吗？不要孩子都没问题，你别当真啊，我就那么　一说……扬扬，别走，别走，天都黑了你看，回学校的末班车都停开了！”
我冷冷一笑：“傅泠熙，你放开我，我们完了。”
他的声音发起抖来：“不！扬扬，我道歉，这事儿咱们再商量商量行吧？都听你的行吧？不不，你别离开我，没有你　我不行，我不行……”
我用力挣脱了他的禁锢，转过来面对着他，摇着头一步步后退：“不会的，你顶多也就是现在觉得没有我不行罢了，　反正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不是儿子吗？将来你要对我烦了腻了，我再给你生不出儿子来，真不知你会做出什么事！其实　你一点儿都不用担心，你比我能干多了，你比我强多了，没有我你照样什么都行。我这人什么用都没有，帮不上你的　忙，自己的工作都找不到。可我再没用也不至于沦落到给你当生儿子的工具，这种女人你去找人贩子买一个就行，你　去找代孕大学生都行，可我不干，我再混不下去也不干这个！”
他急得都快疯了：“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扬扬我爱你，我只要跟你生孩子，你生什么就是什么好不好？你才不是　没用呢，你聪明又能干，你会做的事儿多了，我想马上结婚生孩子只是因为不想让你离开我，不是说你没用，我只是　想你留在我身边哪儿都别去，我离不开你扬扬，我不能没有你……”
他说的这些，如果搁在过去，我一定会感动到马上就心软，一秒钟都不耽搁。
可他刚才那句不是儿子就打掉的话，把此前及此后的所有甜言蜜语，所有山盟海誓，全都抹煞了。
而我能说的都已经说了，只觉得心灰意懒，一句话也不答，只是摇着头转身就走。
他一把拖住我手中的包：“我绝不分手！我死也不分手！”
我放开那只包，不要了。
他把包扔在原地，又追上来，嗓子已经破了：“扬扬！”
我回过头正色对他说：“傅泠熙，你算了吧，除非你把我非法拘禁，否则我总是要走的。我也放你走，你去找一个愿　意为了给你生儿子而不停打胎的女人吧，这样的女人肯定是有的，也许还多的是。”
说着，我低下头，苍凉一笑：“你说你有多爱我，我本来也以为你是真有那么爱我的，我本来一直都相信你有那么爱　我的。现在我才知道，你至少爱那个都还不存在的儿子多过爱我，所以替你生儿子的人不一定要是我，不是吗？”
我转身往外面走去。末班车是已经停开了，可是这条路上车来车往，出租车从来都不难叫到。
傅泠熙跟在我后面也上了同一辆出租车。
我不愿当着外人的面吵架，也就由着他，只是一路无话，始终坐在紧挨车门的角落里，望着窗外，和他拉开尽可能远　的距离。
他也没再说什么，亦没再碰我，直到跟着我回到我宿舍楼下，才又一把拉住我。
他说：“扬扬，你现在正在气头上，等你冷静下来咱们再好好谈谈，好吗？”
我没有看他：“没什么好谈的了。”然后抬腕看了看手表。
他欲言又止，叹了口气，放开我。
我立刻转身进门，上楼。
第25章　第24章
从向傅泠熙宣布分手起，此后整整一天，我一滴眼泪都没掉过，除了最初的气愤之外，甚至没有感到伤心难过，晚上　睡得好像比平时还香。
也许是因为我确信跟这样一个人分开只有是好事，或者我还有几分释然。没有了他的牵绊，我找工作也轻省很多，尽　可以去我想去的城市、我喜欢的公司。只可惜了上海和深圳那两份工作已经过了签约时限，但是没关系，我还可以再　找。虽然我爸妈也不太同意我离开北京、离开法律界，但他们那么宠我，这个问题要解决起来至少容易了一大半。
想到那么宠我的爸爸妈妈——尤其是我爸，我要和傅泠熙分开的决心益发坚定。
我永远都忘不了的一件事，是我八岁那年，姑姑带小表弟来我家玩。姑姑和我妈一起在厨房做饭的时候，我爸抱着小　表弟逗了一会儿，就发现我一个人蹲在一边闷闷不乐。
我爸放下小表弟，笑呵呵地来抱我，用满脸大胡子在我脸上一个劲地扎：“扬扬你不高兴了？”
我嘟着嘴不肯看他：“爸爸，我不喜欢你抱别的小孩子，你好像喜欢他多过喜欢我一样！”
我爸笑得越发开怀：“怎么可能？爸爸最喜欢的当然是扬扬了，多少个小弟弟也比不上我的扬扬这一个小公主！”
所以，这个世界上并非没有不重男轻女的男人，这样的男人多了。其实，他可以不必多么精英，但他一定要知道怎么　去做一个好丈夫、一个好爸爸。
有些事情关乎原则，是不能有任何商量余地的。
于是，平生第一次恋爱就此结束，而我依然特镇定，特平静，跟平常几乎没什么不一样。
忽然想起夏珩。我对他说过很羡慕他是不会失恋的人，搞半天我也是啊。
我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