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斑》第29章


腾冲到门边,拉开门大声骂道:“你信不信我叫保安把你拖走!”
冲进来的人是刘翰文。他脸色发白,靠在门上喘着气对刘二说:“出事了。”
“不借!”刘二干脆地说。
刘翰文哆哆嗦嗦地说,“实话告诉你吧,这次钱也搞不定了,弟弟我恐怕是真的要坐牢了,你记得替我送饭,糖醋排骨,多放点糖。”
刘翰文平日里嘻嘻哈哈惯了,总是一副天塌下来也跟他没关系的慵懒样。但看他现在这个样子,谁都知道不是开玩笑。
“啥事,快说吧!”刘二也有点紧张了。
“我泡了王大头的妹妹。”刘翰文说。
“然后呢?”刘二淡定地问。
“然后,我把她给睡了。”
“继续。”刘二说。
“结果她怀上了。”
刘二朝他大吼一声:“你他妈能不能一次性给我说完!”
“她去医院打胎,没想到大出血。她的血型又很奇怪,听都没听说过!从小医院转到大医院,路上又折腾了半天,现在还在急救室。医生说,可能命保不住了。她家里人,搞不好都报警了。”
“靠。”刘二问,“她多大?”
“十五。”
“挺好。”刘二说,“你真有出息。挺好。”
“怎么办,姐?”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刘翰文整个人缩在那里,脸越来越白,嘴唇却变得青紫,整个人完全怂了。
刘二在办公室里来来回回绕了两圈,终于站定了,对着刘翰文说了两个字:“好办!”
刘翰文抬起头,欣喜地问她:“你想到什么好法子?”
刘二说:“我这就去买本菜谱,看看糖醋排骨怎么做!”
刘二话音刚落,刘翰文抱住头,呜吗呜就哭了起来。
第7章
有时候,我真的很难去理解刘家姐弟之间的那种情感,我曾见过他俩当众互相掐架,也曾见过他俩低头共享一个饭盒里的食物。他们相差三岁,不知道是不是同父异母的关系,性格迥异,爱好迥异,长相也迥异。不过有一点我敢肯定他们是一样的,那就是他们对花心的父亲并无太多反感,反而对彼此的母亲,都怀着不同程度的恨。
“别想了。”刘二终于还是心软,安慰刘翰文道,“有二姐在,天塌不下来。明天早上,我去医院看看再说。”
刘翰文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走到长沙发前,躺下去,用沙发上的小靠垫盖住头,很快,靠垫下面就传来了他轻微的鼾声。
刘二去柜子里找了件厚的衣服替他盖上,又帮他把靠垫从脸上拿下来,垫到头下。
我默默看着她做完这一切,称赞她说:“我感觉你浑身都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她忽然问:“你是不是特别看不起他?”
我点头。
她叹息:“其实他也有他的痛苦。有一天你可能会明白,虽然你没有妈妈,但其实比我们都幸福。”
那天晚上,我梦见了我妈妈。她在水里漂浮着,水很清,她的头发像浓密的水草,眉毛像弯弯的月芽,皮肤在水下白得透亮。
我贪婪地看着她的脸,这是我第一次可以如此近距离地看着她的脸,我告诉自己无论如何我都要记往了,记清楚了,永远都不可以忘记。
她伸出一只手,在我的额头上轻抚了一下,我一动不敢动,生怕她会无端端地消失。
她的手忽然离开我,放在她自己的胸口说道:“小安,快救妈妈。妈妈呼吸不了。”她一面说,一面开始急促地喘气。
我伸手去拖她,可是怎么拖也拖不动。我去拉她的胳膊,想把她扛起来,但是,她轻若无物,我一点力也使不上。
她的脸在我眼前无限放大,突然,她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我常带在身上的那把小弹簧刀,一下子挑破了自己的喉咙。我失声尖叫,大量红色的水涌进我的嘴巴、鼻孔、耳朵。我在那个奇异的梦里几乎死于窒息,直到刘二的电话把我吵醒。
“小安,该起了。”她说。
我还在那个惊悚的梦里,整个人呈假死状态,喉咙半天发不出声音。
“你怎么了?”刘二问,“你在不在听我讲?”
我对着电话就哭了出来。
我一哭,她急了,连声安慰我说:“别哭了,是不是失恋了啊,多大个事!回头二姐发两个帅哥给你,保证比玄彬还帅。”
“没事了。”我深深呼吸,通自己尽快缓过劲来。这样情绪失控,对我来说还是人生第一次,只因为梦里的那个她,实在真实到不可思议。
“别忘了我的事。”她提醒我。
我当然没忘——陪她去医院。
躺在医院生死未卜的那个女孩姓王,叫嫣然,是三中的学生,跟我同级。因为怕被女孩的家人认出,再生什么枝节,刘二不方便露面,所以请我帮忙到医院里面去打听一下女孩到底怎么样了,再根据她的实际情况想对策。
她给我一个信封,里面放了一万块钱,让我见机行事。
中午时分的医院静悄悄,我问了好半天才知道女孩已经脱离危险,刚从特护病房转到普通病房。
我很容易就找到了她,她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正在挂点滴。看她眼睛闭着,估计应该是睡着了。
病床边坐着一个中年妇女,见我进去,很警觉地问我:“你找谁?”
我轻声说:“我是嫣然的同学,来看看她,她怎么样了?”
她飞快地站了起来,用双手把我往外推:“你快出去吧,她重感冒,需要休息。小心传染到你。”
“没关系,我不怕的。”我说,“老师安排我给她补习,所以我来看看她什么时候可以好起来。”
“她好了我通知你。”她看上去很不耐烦,继续赶我走。
就算不能接近,至少有一点我肯定了——人还活着。无论如何,这都是好事,刘二交待我的任务也算完成了大半。我正准备先离开,忽然听见躺在床上的女孩发出了一连串痛苦的呻吟声。女人连忙跑到她床边问:“你怎么了?”
“痛。”女孩说,“姑姑,我肚子好痛。”
“你等着,我去找医生。”女人说完,急匆匆地就朝外面跑去。她刚一出门,女生立刻艰难地半坐起来朝我招手,我心领神会地朝她奔过去。她附在我耳边飞快地说:“告诉他,死都别承认。我会咬死不关他的事。”
“你怎么知道我是谁?”我吃惊地问。
“我听见你撒谎,就知道你是他派来的。”她虚弱地说。
“我是二姐派来的,二姐让你宽心,她说等你好了,一定还你一个公道。”
“我不怪翰文。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很恨我?”
“怎么会,他很担心你,吃不好睡不着。”
“是吗?”
听我这么一说,她竟然吃力地微笑了。我怕她吃不消,连忙扶她躺下,看着她苍白的小脸,还有露在外面插着粗针头的纤细的胳膊。想着她跟我不过一样年纪,就要经历这些不同寻常的痛,自己刚从生死边缘挣扎回来却还牵挂着那个不负责任 的混小子,我心里不免庆幸自己还没被什么丘比特的箭胡乱射中,落到这般凄惨的境地。
如果这就是所谓爱情,那么爱情这件事,我还真愿意永远无知。
我来不及说更多的话,她姑姑已经带着医生飞奔进来,我悄悄退出病房,怀着复杂的心情走出医院的大门,刘二的车就停在百米开外。我上了车,对她说:“放心吧,没事了。”
“人活着?”
“活着。”我把口袋里那个装钱的厚信封掏出来递还给她。
“不肯要?”刘二松口气问。
“她说她死都不会把刘翰文供出来,还怕刘翰文生她气,我就没掏钱了,怕推来推去的被她家人发现,反而不好。”
“畜牲!”刘二沉着脸说,“我以后再犯贱管他这些鸟事我也是畜牲!”
“做到才算你狠。”她这人就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自以为精明,却稍不小心就会被人钻了空子。
“心情不错,我先领你去看场电影。先不告诉刘翰文,再给他两小时让他好好规划一下他在狱中的生活。”刘二说着,车子左拐上了一条道,却又忽然想起来,“不好,这条路不太好走,这两天西大街在拆迁,总是堵得水泄不通。”
“西大街拆了?!”我吃惊地问。
“是啊!”她说。
“快,你带我去看看!”我说。
“搞不好已经一片废墟了,有什么好看的?”她不解。
“快呀!”我催她。
她拗不过我,只好开车带我去。一路上,想着昨晚的梦,我的心怦怦乱跳,难道这是某种暗示吗?
路果然很堵,离那里还有半里路,车就不能再开过去了。路边挤着很多的人,几十名戴着印有“警察”字样头盔的人,身穿迷彩服,有的手上还拿着警棍和盾牌,拉了条黄色的警戒线在维持秩序,不让外人进入拆迁现场。我刚跳下车,就看见 一个披头散发的中年女人被好几个人架出来,扔到马路边,她坐在地上呼天抢地地哭,也没人管。
从这里到我家的老房?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