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花开败》第64章


“对不起,打扰了。”她极少极少说对不起。
最多是不好意思。
“你们继续。”
轻轻地摇头,景然闭上眼睛,抓住和绪胳膊的手越来越紧,越来越紧——
眼中仿佛滑过一个世纪,
苦痛在沉淀,
脆弱在沉淀,
直到沉淀为心中一个永远解不开的死结。
“李妈——”她轻唤,“这袋月饼,拿去喂狗。”
身形猛然震动了下,她看着他,看着她的父亲——突然,转身,快步走出,仿佛身后有万重般的难以承受。
“女儿——!!”只剩下绝痛的呼喊。
和绪毫不客气拦住他:“景先生,请自重。”
“我曾经说过只要养的狗不咬人,我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但是我似乎忘了,狗急了还跳墙。”
“和绪你听我说……”景舟想急着去找女儿,“我不知道你们今天回来的,我发誓!”敢发毒誓!
如果知道他绝不会……
“哦?这有什么关系,难道景先生觉得都老不休了,这种丑事很丢人?”和绪微眯着双眼,慢吞吞地发问。
“那个,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她只是好奇嘛,多踢了门几下。以前这个时候还不是Honey想玩什么新花样了。
“不。”和绪表示“赞赏”,“你将你的角色发挥得淋漓尽致。”
他从钱夹里抽出一张面额最小的钞票,递了过去:“你的服务景先生非常满意,说不定他还会成为你的客人,走吧。”
小嫩模整个人都僵住了。
“和绪,她不是妓(女),她是我——”景舟满脸通红。
如果她是妓(女),那他岂不是嫖客!
“哦。”和绪脸上的表情,明显“意外”了一下。
“这个没有办法……实在长得太像。”等于又暗扇了人一巴掌。
“看来我们还是打扰了,景先生请放心,以后不会了。”和绪自动后退,与这俩保持距离,“我保证,您可以毫不顾忌了。”
什么意思?景舟一身冷汗。
“噢,差点忘了,Contonce Jing很快将与我举行婚礼,现在看来,景先生怕是没空,我们也不打算强求。”
“等等,我有——”
“景先生,Contonce Jing母亲的骨灰我们也将移至美国,我这个从不食言,所以从现在开始,您可以尽您所能,得到一切满足。”
“那么,还是说一声再见吧。”但愿,再也不见。
“不!!——”景舟在背后呼喊……不要……这么对我。
婉儿,我该怎么办。
八月十四,本不是合家团圆,恐怕,以后再也没办法团圆——咫尺,便是天涯。
和绪快步追了上去,是的他怕,他怕那个小女人承受不了这样残酷的事实。
景宅门口,若有若无的声音早已响起……
“你好吗。”陈蹊走进了一步,无比娴熟,“景然。”
她紧了紧外套。
冷风,刺骨。
她,认出他了?
随即接下来的话,令他如坠冰窖。
摘掉遮盖住半张脸的眼睛,她略微发红的冷眸对上他的眼睛,客套的,点了一下头:“你好,初次见面。”
设想过千次万次,从瑞典到拉普兰德,从纽约追到C市,他们的重逢,陈蹊从来没有想过,会是这样。
她装作不认识自己。
是的,她假装的。
因为,第一眼,她的震惊出卖了她。
“没事的话我先走了。”今晚发生了太多措手不及的事情,她有权利任性,有权利不快乐,更有权利——
不搭理人。
“你不要走。”他竟然,扼住了她的手腕。
“这位先生,我们认识吗?”三年前的话,原封不动地送给他。
“放手!”他记忆有没有恢复,关她什么事?
所以,她痛恨自己,饶是这样黑不隆冬的夜里,她还是第一眼认出了他。
“景然,你明明知道,我现在不能放开你。”他刻意将身影掩藏在暗处,好像这样就能遮掩住苦涩不堪的笑,“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其实,我过得并不好。
但并不能跟你说。
景然,即使在我记忆最混沌的时候,再不愿意,在我心里,你一直是特别的。
“好,当然好,有钱有权,还有一个家,怎么会不好?”她承认,她是故意的。
克制住了张牙舞爪,却忍不住出口伤人。
这道疤,实在是太深,她自己都不敢去碰!
既然他揭开了,她就索性往肉里撕开:“倒是陈医生,有妻有子的踏实生活,应该是幸福美满吧?”
“我……我快离婚了。”无措地,他只能说出这样一句话。
“会很快……你明白吗?”陈蹊急切望向她。
“看来陈医生倒是随着时代进步了,恭喜。”景然扒下他的手,冷寒且坚定,“不过我没兴趣跟什么有妇之夫牵扯。”
她抬脚就走。
他们决裂的那晚,那一字一句敲击着她的大脑,践踏的不仅是她的尊严,更将她的心,戳得遍体鳞伤。
“我要娶的是你!”在她身后,陈蹊大声说。
“知道我为什么能在这里碰到你?景然,我认识你十三年了。”
“爸爸——爸爸!!”一个小人影飞奔过来,扑进了陈蹊的怀里。
“福铭……你怎么来了?”
“是我。”李歆从他们背后的阴影里走了出来,“是我带他来的。”
“爸爸,你终于回来了……福铭很乖很乖的,为什么到外公家来也不带福铭……”豆软的脸蛋蹭着陈蹊的大脸,像英雄一样崇拜。
爸爸、福铭、外公?景然觉得天旋地转……
“福铭,我……”
他到现在还没回过家。
陈蹊胸口一热。
俯身抱住了儿子。
“妈妈,我们进去啦,福铭冻死了!”扭头不去看那个凶巴巴的姐姐(他已经不记得了),福铭小脑袋直往陈蹊怀里钻。
景然停住了脚步,秋风里,月光下,她沁美得就像希腊神话里的神话。
一步。
她又迈出了一步。
一步又一步,她朝他们走近。
正当李歆眯着眼,全副武装,傲冷地准备反击时——
景然脱下自己的绒软外套,披在福铭身上:“可怜的孩子……”
慈悲而怜悯。
“姐姐不怕冷,给你披着。”
你都不知道只要我一个轻轻点头,就可以毁了你整个人生。
沁凉的秋风中,她只剩下一件单薄的针织连衣裙。
陈蹊喉结一动,她的体质一直偏寒,稍一着凉,就会生病的!
身体像八爪鱼一样攀着的福铭突然松开,一癫一癫地跑了过去,正好够上了景然的手:“姐姐你的手好冰啊!你怕冷的,福铭不能要姐姐的衣服!”
对面的那个男人,没有动。
她忽然一笑。
现在的陈蹊,左手,右手,是老婆孩子,很满,全是幸福。
拉下小孩子温热的手,景然撤开一步:“不用了,姐姐真的不怕冷,大雪天,风呼呼地刮,姐姐都能一等好几个小时,都OK!”
可怜的孩子,她的目光一直是慈悲而怜悯的。
而她的表情就像他们一起看一本书,她却提前偷看了结局!
真的不是因为冷。
她不是温室的花朵,她已经冻习惯了。
只是,她突然,有点想哭而已。
耻辱,背叛——一如她每次跪在母亲坟头的时候……就是她想念父亲的时候。
和绪正好赶了过来,他无视这一家三口,连一眼,都没过瞟过。
帮景然重新戴上眼镜,将她裹在自己的外套里,牵着她上车,开足暖气。
最后,他坐在车里,看着窗外——
“陈蹊,这么多年,没想到,你还是这么幼稚。”彻底拉上了车窗。
或许谁都没有听到,陈蹊的回答:“不,和绪。景然很爱记仇……却也足够心软。”
竟一语成箴,几乎成了和绪后半生的魔怔。
60
60、终章:一碗鱼汤 。。。 
陈蹊站在熙熙攘攘的福铭路口,绿灯,川流的人群来来往往,擦肩、而过。
他来到中间,脚步停了下来,夹杂在交汇的人流中,望着大厦的一面巨大液晶屏幕滚动着的最新时政消息,失神——
“据《纽约周刊》报道,年仅32岁的“传媒集团”董事长兼CEO、连续3年被评为“全球最有权势的50位男人”的传媒巨子Elliot He,将不日举行婚礼,据悉,这位神秘的新娘相当低调,ElliotHe似乎也在刻意保护新娘免受媒体的打扰,现在全世界人民都在猜,那位让Elliot He在公开场合震惊表白“我一定会让你成为我的和太太”的传奇女子到底是谁呢……”
繁华的商业区,汽车的马达声和喇叭声,步伐匆匆赶着回家的上班族,像川流不息的河在他身边流过。
红灯,他还停留在原地,平静地回头——
“如果我还留在原地,你会不会来找我?”
汽笛声,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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