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崖》第47章


如琇知晓什么事情最要紧,追了上去。经过孟鹿鸣身边时,他又看了一眼那短剑,脑中一念闪过,惊道:“这是分水剑!”
一语既出,诸人皆惊,动作都停了下来。
这剑短不盈尺,仅有指粗,以这长度而言,宽度也是极狭的。但柄端造型古雅,余晖下落在笔直的剑刃上,如有一团流朱在其上滚动,予人以水火不沾之感。
他这一声喊,也叫孟鹿鸣回过神,他将剑扔给温恰恰,又笑了一声,竟溘然长逝。
众人不能多做停留,如琇道:“温公子小心。”
温恰恰断了两指,对他影响虽大,但并不妨碍走动,他接过分水剑,心情无比复杂。
却说那蛇扑向他面门时,他的确受了惊吓,但随即看出了漏洞——这蛇声色齐全,惟妙惟肖,唯独蛇口张开时少了些吞食活物而来的腥膻气。再者,风雪崖上除了活人,没有任何活物。
他循着孟鹿鸣的话入了坎位,后又走入震位,却不知这一方位有何用处,这蛇一出,他却知道了。
此处乃是金水同生,相辅相成之势,那蛇便是金气所成,看似有形,实是无形之物。这玩意儿拿卫天留没有办法,温恰恰是有感知的寻常人,难免受其迷惑。
看出名堂后,他只需凝心静气,这刀兵之金气,也拿他无法。但他知晓这是孟鹿鸣的一式杀招,一招不中便有下招,此举也将他杀意表露无遗。二人都不是笨人,再过一时半刻,便要撕破脸坦诚相见了。
孟鹿鸣不是普通人,若没万全之策,温恰恰绝不敢动手,此次对方先起杀机,他仍要细细思量,免有遗漏。
这一想,想出了对策。
此时坎位金气化生,显出蛇形,只看形态,谁也瞧不出破绽。在蛇又一次扑上来时,温恰恰佯装慌乱,提剑斩去。
这却犯了大忌,蛇打七寸,这虽不是真正的蛇,但既是这副形态,习性也承继了过来,迅如闪电,自地上弹跳起来。
温恰恰出剑不慢,却只斩断了它一截尾巴,断尾在地上抖了两下,重化为一缕金气。
这蛇本身禀煞气而生,这一下激发了它凶性,它与卫天留不同,尚存几分本能,咬向温恰恰面门。
温恰恰注意到那截消散的蛇尾,动作不免慢了一些,那蛇扑过来时闪避不及,右手条件反射挡在面前,随即钻心巨疼,惨叫出声,已被咬着了。
他是学宫这一代的首席,师长赞他遇事冷静,这会儿剑出迅捷,一剑斩蛇七寸,将之两断。
这蛇非是实体,方才一咬却半点不虚,入体的不是蛇毒,而是阵中收拢来的煞气,一旦在身体中扩散,便要神昏智乱,从此疯疯癫癫。
温恰恰早知内情,被咬后强压住煞气,斩蛇后半点不耽搁,换剑左手,斩下食指与中指。
他被咬着的只有中指,但十指相连,片刻功夫,煞气便从中指流向食指,为防万一,只得一道斩了。
这一斩,放在寻常人身上,便是二十年苦工,温恰恰文武双修,断指于他不啻于天崩地裂。
他放开剑,紧紧扼住右手伤处,忍不住笑了出来。
方才之事的源头乃是孟鹿鸣,是他变化出那蛇咬人,自然没错过这好戏,见温恰恰只断了两指,心中犹觉不足。可他也知断指对于温恰恰是个重大打击,心中宽慰了自己两句,才赶过去,佯装着急,喊道:“师兄!”
阵中不止他们两个,卫天留正紧追不舍,孟鹿鸣原本与他差距便不大,又分心他顾,算计温恰恰,更耽搁了不少功夫,方才心思飘远,险些被追上。
这也是他算计成功喜形于外,露了破绽。他这一喊,卫天留也跟了上来,一掌推来。
他的招式从无花巧,可天底下能接他招的太少,孟鹿鸣根本不敢与他硬碰硬。只是提步之后,便是一个踉跄,脚下打滑了。
此地与上次不同,他来回检查了数遍,知晓绝无能影响自己的物事,方才必是有人暗算。
余光见扼住右手的温恰恰,孟鹿鸣心中明了。
此时情况紧急,他对于自己方才所作所为有些心虚,便没有追问,况且掌风将至,幸好他早一步拔剑在手,抬起格住。
对方力可拔山,他连内力都没完全提起,实不可同日而语,一时不止脏腑受震,手中长剑更是一声哀鸣,断裂开来。
孟鹿鸣被卫天留抓到后,再想脱身却是难了,剑又折断,一时真是绝望心冷,勉强往旁一滚,顺手给阵法做了一点变动。但对方原就不怵这手段,此时也不过是为自己多赚两口喘息时间,便在他山穷水尽时,断剑中却是滑过一缕流光。
腹中藏剑的手法他一直都知道,从没想过自己手中的剑也是这种来历。
危急之下,孟鹿鸣动作比往常快了三分不止,一把拔出这剑中剑。待见其全貌,他心脏一疼,竟是全不动弹,生受了卫天留一掌。
对方何等大力,一击之下,哪会留人性命。孟鹿鸣哇地吐出一大口血,倒了下来,仍紧紧攥着这剑,目中含泪。
阵法无人主持,雾气已有散去迹象,卫天留再不多留,转身便走。
孟鹿鸣认得手中这剑,正是孟同春的分水剑,自十几年前起,他便没见过了,那时以为父亲看重这剑,不舍得给人观看,却不想会于此时参破。
用以藏剑的剑,也不寻常,必然出自铸剑宗师之手,加上又是以剑藏剑,远不是三月半年能成的。孟鹿鸣几年前自父亲手里接过这剑,实际铸剑时日必然更久远,孟同春竟是早在十数年前,便想好要如何将分水剑交至爱子手中,却又怕他手握神兵,心生傲气,故意隐瞒下。
面对爱子问询,他只道时机未到。
孟鹿鸣此时才知,所谓时机便是生死时机,剑断分水出,有此绝世神兵,只要他还有一口气,便能绝地反击。只是孟同春身为一代大儒,千算万算没算到,孟鹿鸣被温恰恰压制住,早不是少年时的他,又因父亲冷淡而日渐偏激,走上了歧路。
在他心里,父亲令他灰心意冷,此时得知真相,却欣喜欲狂,反将生死置之度外,只知父亲仍然同幼时一般,待他如珠如玉。
他握着分水剑,胸中却是十数年来未有的满足,心道:父亲仍然爱我,此时纵然死了,我也甘愿。
可再一想,他身死于此,父亲若是知晓,该是何等伤心?一时心中悲恸难抑,大喜之后又是大悲,脏腑伤势又重三分,断气便在顷刻。
恰逢如琇等人入阵,他豁然惊醒,见着身边温恰恰,所思所想与先前已是大不相同,又见他断了两指,竟生了悔意,拼着最后一口气,将分水扔给了他。
魂魄飘远之际,他耳边有人传音过来,与他说了几句话。他起先恼怒,后想起自己是要死的人,又释然了,最后一点灵光也散了。
温恰恰见他声息俱无,看了眼分水剑,心中百感交集。
以他聪慧,自是知道对方临终前想了什么,却没想到这场互相算计会是这样结果。
第40章 
除却断指,他没受别的伤,换了左手提剑,循着如琇踪迹追了上去。
追到绳桥时,正见卫天留三步做两步,到了对面,而他们还在半途。
过崖后,卫天留转身要将绳桥两断,但殷致虚轻功高妙,只落他一步,见他要断绳桥,立即拔剑相阻。
对方犹有不甘,与他对了两招。殷致虚江湖经验何其丰富,不与他正面抗衡,擦着他走,竟让他显出几分窘迫,虽立刻就反应过来,以身体抗住,到底浪费了一点时间。
这一点时间也让后头的如琇等人赶了上来。
温恰恰左手提剑,右手血已止住,缩在袖中,并不显露,乍看没什么异样。他到时,众人且战且停,倒也有来有回。
不知为何,他忽有心悸,竟比方才困在阵中遭受暗算时更甚,忙道:“莫让他把我们引远了!”
他话不说清,众人却知晓他意思。岳摩天真气充盈,此时双袖鼓荡,自众人头上飞过,飘到了卫天留前方。
卫天留被他堵了前路,也不多想,往旁走了。
岳摩天记性好,知晓那边是什么地方,心中一动,面上却不显露,仍与众人一道追上去。
那个方向正是卫天留留下的剑庐,他学过锻造,但没学好,也没太多闲余,剑庐大半时间空置着。
岳摩天于众人间功力最深,已能听见叮叮当当的声响。
此时余晖将近,天上大片大片的深灰色,唯有云海深处,还有一线暖黄,远处却有一团红晕,正是复燃的火炉。
温恰恰右手虽有伤痛,但这点疼痛只能令他愈发清醒,当即道:“沈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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