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崖》第48章


温恰恰右手虽有伤痛,但这点疼痛只能令他愈发清醒,当即道:“沈盟主在前面,要留分心。”
这留分心,自然是怕沈丹霄也存着什么隐患,与卫天留一起转头对付他们。
卫天留也见着前头景象,转身想要回返,然而身后几人也能给他造成不小麻烦,迟疑片刻,仍朝着剑庐奔去。
卫天留爱剑,他建造的剑庐自然也不普通,此时明月颜色尚浅,却已挂在老松梢头,一派孤清。那火炉更不寻常,竟有两丈三高,宽也有一丈四,远远望来,便像一座小楼。此时膛口火焰熊熊燃烧,流焰四散,整个火炉笼着一层燃烧过度的白色火气。
炉子后面,锤打的声音并不快,但很均匀,不着不忙,分明听见身边动静,仍没有半点分心。铸剑与学剑的道理有共通,都讲一个悟性,同样的东西落在不同人手里,结果也有不同,当年沈丹霄与越饮光一同学铸剑,唯有他得了其中三味。
此时他动作看似寻常,实则遵着独特韵律,便如剑法中的转换衔接,一点错而全错,由不得半点疏忽,即便卫天留便在外头,他也不敢有半点分心。
几人中温恰恰学识最为广博,知他到了关键时候,道:“莫要叫他打搅沈盟主!”
不需他提醒,其余人也立即明白。岳摩天朗声道:“沈丹霄!今次你可要欠我一个人情!”
沈丹霄虽不能分心,但他心思清明,只要不动手,并不怕前功尽弃。只是他为了以防万一,胸肺间一口长气含而不吐,此时不便说话。
碧环夫人与岳摩天相交多年,双方不需多交流便知意图,当即卸下两条长袖,抛给岳摩天。
岳摩天修习的乃是无咎天,若论内功修为,当是冠绝天下,纵是卫天留也不过胜在铜皮铁骨,若真放对,他自有办法不与他短兵相接。他右臂曾有撞伤,这会儿竟看不出伤痛,一双长袖在他手中浑似两团泥,由他搓扁揉圆,一头缠在剑庐外,另一头被他抓在手里,不叫卫天留接近。
实际碧环夫人这袖子的材质有些特殊,坚韧难断,与之相对的,重量也要多七分。她是女子,气力生来便有不足,而无咎天专养内气,十年苦修下来,单论内力,即便是与殷致虚比拼,也有两成胜算。
落在岳摩天手里时,他不善细巧功夫,才发挥了坚韧这一点。
那边卫天留前后无路,只得放弃再逃。许是之前在阵中横冲直撞,以力破巧上了瘾,他这回什么招式也不用,闭上眼似投石车一样撞过去。
这一着在意料之外,如琇生生被他撞在胸口,连退七步,最后脊背抵在崖壁上,身后发出咔咔声响,竟是被他二人撞得有了裂开痕迹。
到这地步,卫天留仍没放手,用身体压住如琇,竟是要活活将他压扁了。
之前卫天留受了岳摩天一式火焰刀,身上毛发衣物都没了,这会儿虽披了件衣裳,但早在阵中毁得差不多了,脑袋也是光溜溜的。如琇是个和尚,与他凑在一块时,两个人脑袋顶着脑袋,倒有意思。
殷致虚趁二人胶着,跃起来一剑刺进卫天留头顶卤门。
人的头顶生来便有一条缝隙,如元神出窍,又或神魂出游,便要从这缝隙中往来,乃是先天遗留的一个罩门,成年后即便闭合了,也比别处要软许多。殷致虚一剑刺去时,便觉得其中微微凹陷,正是那破绽所在。
正要高兴,那薄薄一层头皮,竟似什么宝物,极有弹性。卫天留低下头,殷致虚身体便也一低,谁料对方又豁然将头昂起,这一来,殷致虚剑尖微歪,生生被头顶那点反弹之力震了回去,整个人凌空翻了个跟头,才稳稳落地。
薄雪漪是众人中唯一与弟子一道来的,与游玉关二人双剑合璧,一人使一招倚天提剑,另一人使一招跨海行舟,一齐攻过去。他青城派剑法刚柔并济,以剑护身,以身催锋,皆具攻守,威力可观,怎料对方腰身一曲,将他二人的剑夹在腋下,稍一使力,两声脆响,两把剑一道折了。
这一折剑,薄雪漪面色大变,与游玉关一齐后退。他青城派功夫全在剑上,失了兵刃,便失了大半实力,只能暂避。
算上之前,卫天留或吞或折,已损毁了五六把剑了,温恰恰手中虽有分水,但这剑走的不是寻常路子,若也同之前一样硬碰,必定要步青城师徒二人后尘。
碧环夫人往常以长袖应敌,但教她武功的乃是岳摩天,后者会的她也会,不同处只是功力深浅。她知道火焰刀无法对对方有伤害,但怕火是所有生物的天性,而且火焰也能扰乱人的视线,便隔空拍出一掌。
恍如一个霹雳忽然炸开,卫天留后心上印出一只焦黑的手印,手印边沿乃是赤红色的,几乎瞬间涨大一圈,然后迎风见长,这已然破损的外袍整个变作赤红色,燃烧起来,火焰滚滚,黑气腾腾。
分水剑斩不得人,却是能斩火的,温恰恰一个侧身,竟是转到卫天留面前,一剑劈下,劈的正是无形招摇的火焰。
这剑的奇异之处代代相传,真正见过的人却少,温恰恰与孟同春同是学宫中人,也只是有所耳闻,未曾亲眼一见,见那火焰还未碰上剑锋,中间便如被什么撑了起来,啪地一声,四散迸发。
卫天留不惧火烧,那火焰也沾不上他皮肤,但迸发时候有几点火星距离太近,弹**他的眼睛。
他能说话,但嗓音不好听,乃是受**控,本身也并没有痛觉,这会儿却出人意料地嘶吼一声,似负伤猛兽。双手松开了如琇,捂住自己的眼睛,因视线受阻,他没头没脑,左突右冲,身上火焰还未熄灭,叫众人一时不敢接近。
碧环夫人动手前曾传音给如琇,因而他早一步闭上了眼,此时只拍了两下,便将身上火苗扑灭。方才看似凶险,实际他不坏金身大成,破功之前不会受到伤害,卫天留将他抵在石壁上,也不过令他动弹不得。
便在这会儿,薄雪漪一声惊呼:“快!”
卫天留不知是否太好运,竟撞上了唯一的缺口。
温恰恰脸色大变:“小心他去观瀑楼!”
这并非不可能,观瀑楼中有张灵夷坐镇,但大多仍是普通弟子,薛神医功夫寻常,卫殊昏迷未醒,卫夫人手无缚鸡之力,这些人中或许还有什么暗棋,就连那背后人,也在这些人中。
岳摩天一抖袖,已将那鞠通虫放出来。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这虫勉强有了追踪能力,振翅之间寻了个方向,飞了过去。
“我也去。”
锤打声不知何时停下的,沈丹霄上身赤裸,只**留了一条长裤,右手提剑从炉后走了出来。
那剑正是之前的青云,此时再见,与先头也没什么不同。
沈丹霄往常较为沉默,右眼虽盲,却风标挺秀,这会儿许是出过汗,背后又是暖红的炉火,紧实的肌肤表面有一层浅淡的光晕,兼之筋骨结实,线条利落,合上他难得的冷峻神情,竟有种如松如竹的超拔。
岳摩天笑道:“真是像极了越饮光。”
沈丹霄无有他这般轻松,铸剑容易,修补却难,此时也不过草草完成,徒具其型。
此时其余人已追着鞠通而去,他也不说话,披了外衣,赶了上去。岳摩天轻笑一声,缀在他后头。
追了没多久,沈丹霄心上一沉,看出这的确是往观瀑楼的方向。
此时月亮已渐渐亮起来,观瀑楼内,其门大开,主座上坐着的自然是张灵夷。她原本正在调息养神,忽自入定中醒来。
罗浮山上的门派大多传自魏华存,魏华存乃是两百年前出名的女道士,如今各地都有祭祀她的道观。素女峰是八派中与她关系最近的,奉她为祖师,一门上下尽皆修道,却不禁婚娶。
张灵夷两年前做了掌门,却早在五年前便与长春观大师兄合籍双修,名义上是双修,实际二人不通双修之道,三年前她生下对女儿,一个养在身边,一个被道侣强带走。此次出远门,她无法下只得叫丈夫照料一双小女儿。这位大师兄与她情投意合,却也同她一样,是个深居简出的性子,此次出关带孩子,倒十分乐意。
这些都是派内的事,张灵夷一直做女冠打扮,除了少数人,无人知道这些私事,但她知道如果自己此次不能回去,两个女儿怕就要待在长春观,回不了素女峰了。
她自小修道,要比寻常江湖人感觉灵敏,第一天便能发觉卫天留偷袭,遑论这次。卫天留还没到门口,她便道:“顾师妹,你同赵旸去薛神医那处看着,我若不喊你,遇见什么也不要下来。”
卫殊只是卫天留的义子,但卫千钟一死,他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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