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匪君子,不可谖兮》第173章


谢玄微缓了一会儿,慢慢就好了。
安郎中见他清醒了,取下银针,问道:“娘娘可觉得好些了?”
谢玄微点点头,又道:“我这段日子动辄吐血,安先生,您是我打小看的大夫,您跟我说说我这病症如何了。”
安郎中道:“娘娘是福厚之人,吐血不过是血不归经罢了。”
谢玄微听了却笑了笑,歪着头看着他,面上却是麻木苍凉,“安先生,我是不是活不久了?就像我娘当年一样,我记得特别清楚,她死前也是总吐血,有小半年吧?是吧?”
安郎中见他还与自己话家常,提到了崔敏,一时也不说话了,半晌才勉强笑道:“娘娘是小毛病,好生静养便可了。”他又对谢玉章说:“公子去把雪盏带来吧,草民这就去开方子。”
安郎中背了药箱匆匆夺门而出,当年他被崔敏退婚,心中自然是怨她的。他在家乡得了她病重消息后,连夜往临安赶。一直服侍她的嬷嬷说了她的近况,自她嫁入候府,饱受夫人折磨,痛失了长子,身子每况愈下。无奈之下只能外出避祸,幺子只能充做女儿教养,却不想仍旧难逃一死了。
那时候他对于崔敏已经没有太多恨意了,更多的是可怜她无娘家帮衬。尤其是那个孩子,他更是心生怜爱,他修了家书,自此再未踏足故土。如今那个睁着湿漉漉眼睛看他,他启蒙教育的孩子,也要死了,他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却并不太伤感了。
谢玄微唤了声“玉章。”在他耳边嘱咐了几句,谢玉章便出门了。
临近傍晚时,谢玉章带了个太医回来。
谢玄微躺在床上,将手从帐中伸出,那太医看得朦朦胧胧,却还是仔细把了脉。谢玉章只是说是一个属下,那太医便没了避讳,对谢玉章道:“将军,您这位属下打小就有不足之症,如今又接二连三遭受刺激,便是治好了,也是废人一个,活不了几年的。”
谢玉章听了刚要打太医,就听谢玄微咳嗽一声,随即就听他道:“多谢,我有些累了,想要歇会,将军劳烦您替我送送大夫。”
谢玄微翻过身子,眼中的泪珠一滴一滴往下掉,却是一丝声响都没发出。最后哭得累了,才睡着了。
雪盏来的路上听了谢玉章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在马车里也哭成了个泪人。
谢玉章拉着她的手,哭道:“雪盏姐姐你等会见了姑姑就别哭了。”
“我知道,我有分寸。”她深吸一口气,闭了眼睛去缓和情绪。
第73章 第 73 章
谢玄微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他一会在水里,一会在树下,一会又似乎见到他娘了。他娘仍旧是那副雍容典雅的的模样,立在一棵花树下,树后面露出一截白色的衣衫,谢玄微直觉那是他哥哥,却如何也看不到他。崔敏见他来了,却是满面不开心,她长叹一声道:“阿萌,我有阿宝陪着就好了,你何故也来了?你快回去吧,你夫君舍不得你的。”
谢玄微猛然张开眼睛,随即便哭了起来,他娘亲临死前,经常犯糊涂,有次拉着他,对他说:“我刚给你哥哥做了猫耳朵,他说很喜欢,我放心不下你,再来看看你。我不能带你一起去,你哥哥说他不喜欢你,你要是跟我一起去,他就生气了。”
嬷嬷只要听到她说胡话,就会让雪盏带他出去玩,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后来听下人闲聊时,他才知道人死前,都会看见已故的亲人,他们是来接自己走的。谢玄微想到此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娘,你是要带我走了么?可是我没活够啊,我太舍不得怜怜了。我也不甘心,不甘心以后有人能替代我,可也怕他孤独终老。娘,我该怎么办?”他一手抱了枕头,一手抹眼泪,无助绝望极了。
那厢云戬得了沈王爷被捉的消息,舍了人马,只带了一队骑兵便要来营救沈王爷,一夜快马加鞭却是很快就到了。
云戬自小在安南王身边长大,带兵也是极有手段的,那些人一心要救出沈王爷,各个都不要命了地往前冲,倒是打的江慕寒等人节节败退。
谢玄微正在吃药,听了外面一阵鸣金声,便道:“怎么收兵了?是败了么?”
雪盏看了看,拿着汤碗,又叹口气,“甭管他怎么着,你先吃药养身子。”
谢玄微推了推她,示意她不吃了,道:“去让玉章来。”他见雪盏不肯动,赌气便掀了被子,作势就要下床,“请不动你,我便自己去吧。”
雪盏赶忙让他睡下,跺脚道:“真是我的冤家!”
谢玄微闭眼假寐,却听得窗户被什么撞得哗啦一声,随即像是被人扶住了一般。谢玄微一抖,睁大了眼睛。“若是被风刮的,应该还会再响,我又病着,雪盏不会关不好窗子的。”
那边却是没动静,好在谢玉章与雪盏很快来了。
谢玄微忙问道:“是玉章来了么?”
“是。”
“是云戬到了么?”
“是。”
“我就知道,除了他,只有一个安南王能让人这么拼命了。”谢玄微自嘲地笑了笑,“天生我就是个缺德玩意儿了,玉章两军再对垒,你就先将国家大义说一说,云戬不听,你就跟他说,我们去扒景庭世子的坟去,云戬还敢闹事,我们就把景庭尸骨烧了,他还敢不听,我们就把骨灰扬了。”
雪盏听到最后,恨得一巴掌打过去,又心疼地揉了揉他,“这有损阴德的事,你怎么就敢?想都别想!”
谢玉章听的心头一紧,头皮一阵发麻,也是满面的不解与痛心,“姑姑,那里埋着的人也是曾为大齐立下汗马功劳的人,您怎么就忍心再杀他一次?”
谢玄微不愿意再去看他们,闭了眼道:“雪盏是妇人之仁,你呢?我知道你崇敬景庭,可乱臣贼子终究是乱臣贼子,陛下赏了他全尸,又让他能受供奉,不至于做个孤魂野鬼已经是大恩了。况且云戬坚不可摧,景庭是他唯一的软肋。你仁义,不去挖他坟,那你就等着明年来我坟头给我锄草吧。哼,说不定到时候咱们几个还能做邻居,坟头草都长到七尺高!”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句,嫌胸口憋闷,便让雪盏去开了窗子透气。
谢玉章被他噎了一下,只是皱着一张脸站在一旁,倔强地扭过头,思虑了一会,用力拽下头上的抹额,就气冲冲往外去了。
谢玄微见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心中又好气又好笑,忙喝道:“回来!”
谢玉章又折返,无声地看着他。
谢玄微道:“我让你刨坟,你就真去了?你不会撒谎嘛?不会弄些旁的东西代替?你骗你娘的时候那些本事呢?”
谢玉章听他说完,脸上露出笑容来,颇有些劫后余生的感觉,喜极而泣道:“姑姑你吓死我了,我真的当真了。”
“蠢货,刚刚外面有人动窗子,谁知是不是探子。你快些带人去世子坟吧,再散播消息去,云戬肯定会去的。”
谢玉章出去后,谢玄微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屋顶,他对雪盏道:“我刚刚梦到娘了,她说哥哥嫌我,让我不许去找他们。”
雪盏一听这话,当即泪如雨下,“夫人说的不错,你不许去找他们。”
谢玄微笑着宽慰她,握了她的手,“等这事了了,咱们走吧。”
“你,不等陛下回来么?”
谢玄微揉揉眼睛,“不想等了,我都活不了几日了,等他做什么呢?我一直想着去四处走走,不被困于方寸之间,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走吧。”他扳着手指认真数着,“我,流光,你,我们三个一起走。流光可以保护我们,你给我们做饭吃。”
雪盏揉了揉眼睛,笑道:“活都让我们做了,你做什么?”
谢玄微嘻嘻笑道:“给你们发钱啊!”他献宝似的掏出脖子上挂的香囊,拿了里面的钥匙给雪盏看,悄悄道:“我娘在庄子里有好几大箱金子,你不知道吧?都是外婆给她防身用的。临安有两条街都是我的,现下生意好得很。”他冲雪盏飞个眼,得意极了。
“财迷,那几大箱钱咱们也搬不走。”
“谁要搬走它?就给江晚余吧,他要是知道我外祖家这样富可敌国,会不会娶我小表妹呢?”
雪盏见他笑得没心没肺,心下越发心疼他,叹了口气道:“你可想好了?真要走么?你舍得陛下么?”
谢玄微点点头,笑道:“我这身子我知道,挨来挨去,又能挨几个春秋呢?只是一开始我就不该招惹他的,这事是我不地道了。”
“你还知道自己不地道,还真是难为你了。”
谢玄微踢了踢她,“别说了,别说了,困,要睡觉。”说着往里一翻,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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