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第47章


他搂着我没有松手。月亮皎洁明亮。我仰天看到星星。
我们很久很久没有亲密了。这一触碰,自然就不那么容易分开。
他对我俯下身。我感受到他灼烫的呼吸吹在我脸上。因为他身上有香,我联想到分花拂柳这个词汇。
“晓苏,我想你了。”
“可我只想我的鞋子。”
我看出他要亲我,顺势像孩子一样下滑,蹲在地上,拔起自己的高跟鞋。
“我地位那么低吗?不如一只高跟鞋。”
“嗯,是的。高跟鞋打完折六百多块钱。你嘛,一钱不值。”
“可我可以给你买一仓库的鞋子。”
“你跟雷恩真的很像。”
他脸色一沉。我知道似乎冒犯他了,连忙闪身走人。
他冲着我的背影喊:“如果我失去了等你的耐心,你会后悔吗?”
这句话让我的愧疚散到九霄云外,我骄傲地告诉他,“当然不会。我很庆幸一个王八蛋离我远去。”
我踉踉跄跄到家,打开门,发现Z居然还未睡,就背靠着窗站着。
“刚刚是端木吗?”Z问。
大概是把那幕看到了,我有点尴尬,但也不能打马虎眼,“嗯”了声。
Z说:“他很久没来了。为什么不上来坐坐呢?”
“嗯,很晚了,怕吵醒你。”我支吾着。
他却很认真地对我说:“晓苏,你们是在谈恋爱吗?”
我不防他会如此说,愣在那里,差点石化。
Z紧跟着又问:“端木很喜欢你吗?就像以前我喜欢你一样。”
我怀疑我的听力,摸摸额头,想自己是不是喝多了。却又听Z耸人听闻地说:“那一天,端木跟我讲了我们的事。他说我抛弃过你,已经丧失了爱你的资格。晓苏,我真的那么做了吗?我为什么要那么做啊?”
我脑子嗡一下,残存的酒意立马消散。“哪一天?他跟你说什么了?”
“你在医院的时候。”
我对端木简直切齿痛恨,他怎么可以跟病人说这些呢?看看Z殷切的脸,一时又不知该说什么,道:“我不喜欢端木。别想这些了,很晚了,你睡吧。”
也许那天,我该和Z好好谈谈的,把我们的关系理清楚,但我没有。
第二天就接到出差通知。回来后又忙于工作,几乎天天加班,根本顾不上Z。等到事情告一段落,我准点下班,却发现不见了Z。
那天,我去菜市场买了大闸蟹,兴冲冲地想给Z改善伙食,在楼下,照例仰起头,却没有如常看到一个脑袋和一点光。我起先并没太在意,想Z这几天恐怕等疲了,等不着也就不再等。
我敲敲门,没声息。我还是没在意,自己拿钥匙开了门。屋子是亮的,这让我觉得似乎还在熟悉的轨道上,更加放松警惕。
“老师。”我边换鞋边叫。
Z没有蹦出来。屋子静悄悄的。我嗅到了一股过于冷清的气息,这才有点慌神,一间间屋子找,连床底、柜子都搜过了,但没有。
我站在空荡荡的房间,使劲回忆了下。对Z的最后印象是我出差回来那晚,领他去吃回转寿司。
他一直很喜欢吃寿司,主要是觉得回转台很好玩。他一盘盘地拿菜,我告诉他各个不同颜色的盘子代表不同的价格,比如绿色的十元,黄色的十五,红色的二十,而白色的最便宜,只要五元。他就专拿白色,最后看着那一摞盘子,很骄傲地说,呵呵,都是白的。他旁边原先坐着个女孩子,看出他跟别的成年人不一样,就拉拉她男朋友的手,悄悄走掉了。Z一开始不以为意,后来就觉得奇怪了,问我,为什么他们不来这边坐。他们是指外边等位的人。我说:你旁边只有一个位,大概他们都是像咱们一样成双成对的。他就说:那我们给他们让位吧。我也饱了。我知道服务员巴不得我们走,而不肯在他旁边就座的人也是出于歧视,看Z还那样善良,真感觉心酸。
回去的时候,他说很撑,要走走。我们就一起走,一直走到荆沙的小店。店已经打烊。Z有钥匙,打开卷帘门进去了。荆沙曾跟我赞过Z勤快,擦货架,拖地什么的抢着做。没事的时候就画插图。有顾客来,选中货物给他。他把背后的价签给人家看,又指指旁边的零钱罐,客人就自己付钱自己取零钱,他们都以为他是个哑巴。
Z越来越沉默。也许是他已经敏感到唯有沉默,他才能混迹于正常的人群。当他对痛苦敏感的时候,是不是离正常更进了一步。
灯是荆沙自己做的,灯泡外边扎个铁架子,绕了一圈红的黄的纸,光线从纸糊的灯罩晕出来,红的黄的杂在一起。货架上的物品还是保持着荆沙的风格,井井有条、一尘不染。荆沙也很沉默。这店里的两个人,就像两个影子。
而我和端木,周旋于聒噪的世界,以为忙就是活着的价值。
那晚,Z从抽屉里拿过一个笔记本,递给我,说:“晓苏,我已经买了下来,送给你的。”
我打开,扉页画着一个背双肩包的女孩子,齐耳的学生头上别一个发卡,一双大眼睛逼真到盈盈欲动,背着的书包里斜斜地探出一张可爱的猫脸,小猫有着和人一样狡黠的神情。他们俩对这个世界实在好奇。
这画我太熟悉了,它一下子就扣住了我的命门,把苦涩而甜蜜的青春带了过来。我摩挲着纸,任往事将我的眼睛濡湿。
“晓苏,你喜不喜欢?”他还是这样问我。眼神一如既往地专注又热切还带着点羞涩,似乎我的每个回答对他都很重要。而端木却总有本事消解掉问话的真挚。
我使劲点点头,“喜欢的。”
Z背过身去,也许也流泪了。当他能感觉爱的无望,是不是离正常又进了一步?
我摸了摸泛红的眼眶,连忙给荆沙打电话:“老师今天去上班了吗?”
“他昨天就跟我请假了。晓苏,出什么事了吗?”
“我找不到他。他有说请假干什么去了吗?”
“不好意思,他没说,我也没问。你别着急,我现在就去店里,你再想想他还有什么地方可能去。。。。。。”
我把家里搜了个底朝天,又去附近超市、花园找,仍旧一无所获。回到家,看到端木在门口等我,不禁怒从心中起,对他吼:“你那夜究竟跟Z说了什么?你自不自私?”
【端木】
我记得,跟Z谈话是在晓苏入院的第二天晚上,我给Z带了些快餐过去。听到敲门声,Z迅速过来开门,看到是我,毫不掩饰地流露失望。
他重新抱起猫,坐到沙发中,一言不发,像个闹脾气的孩子。
我把餐盒放到茶几上。本是想走,看他那副表情,忍不住说:“你生什么气?”
他说:“晓苏呢?”
“被你砸了,伤得很严重。”
他面上滚过一针痉挛,大声控诉我:“我不是要砸她,是要砸你。”
“你为什么要砸我?”我抽把椅子,坐到他对过。我打算跟他摊开来谈谈。我们三人必须有个了结。
“你,你欺负晓苏。”Z说。
我笑笑:“这不是欺负,这是喜欢。两个人彼此喜欢的话,就愿意抱抱,甚至亲吻。就像你现在抱着小猫一样。”
Z吓得连忙把猫放开。
我又说:“我想告诉你,我喜欢晓苏,晓苏也喜欢我。”
Z抱住脑袋,说:“不对不对,不是这样的……”
我摆开长谈的架势,“没错,晓苏以前喜欢你,可是你离开了她,跟别人结婚了。从这个意义上说,你已经丧失了爱晓苏的资格。”接着,我把我所知道关于他们的故事一一道来。Z越听越冷,头也疼了,在沙发上蜷缩成一团。
“不对不对,不是这样……”他不停说着这句话。
但是我知道记忆已经搭出了往事的大厦,正催促着他往里面塞上细节。
整个的过去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子一刀刀凌迟着他,也一刀刀疼醒他,在他感觉疼痛、充满欲望与烦恼的时候,他开始步入正常人的行列。
而正常未必是什么好事,因为你没有抵御现实的力量。
在那些日子里,他一点点拼出了往昔的图纸。他看到自己疯去的原因,发现清醒实在是一桩不堪承受的悲剧。
他也许好心存眷恋,但没法收拾,只好再一次选择了逃避。
Z的失踪,我罪无可赦,但那时候,我一点儿都不觉得理亏。我振振有词地为自己狡辩,很多东西可以混淆,可以分享,唯独爱情不是,不能因为对方是精神病人就可以赦免。
晓苏骂我,你自不自私?
我胸口一闷,好像是被良心踢了一脚。我那么做,道理似乎冠冕堂皇,究其实,不就是嫉恨Z分享了晓苏的爱嘛?就像我以前对Z示好,何尝不是出于笼络的目的?
我拥住晓苏,说:“我的确是自私,对不起。”
晓苏抬起手,刷的就要给我一记耳光,但临要挥出的示好,突然转变方向,她抬到嘴前,狠狠咬住了自己的胳膊。
“晓苏——”我拉开她,赫然看到她胳膊上一排殷红的牙印。
晓苏边哭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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