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儿爷》第23章


洪老爷道:“你懂什么!这是曲线救国!他生下来,若是北平还不太平,就从小教他打仗,用枪!你们这一辈打不完,下一辈接着打。”
生颐没有办法,那个“曲线救国”的歪理更让他觉得好笑。他左耳进右耳出。洪老爷便动气,一动气身体便受不了。生颐好说歹说又把他劝住。他一安稳了,便又开始劝生颐结婚,反反复复没完没了。
生颐想找琴茶,让他想想办法。琴茶虽然没读过多少书,但是非常明事理。可是谁知道,琴茶这个拧脾气,到现在也不原谅他。
琴茶的脾气他不是没见识过。他小时候亲眼见师父把琴茶打到满身血痕,琴茶也紧咬着牙一动不动。后来生颐才知道,琴茶因为看到一个客人在台下捣乱,唱完前脚下了台后脚就和人家打了一架。师父让他道歉,他实在太倔,所以挨了一顿打。
算了,琴茶既然又不要理他,父亲那边催得紧,生颐只好应付着和吴天娇碰面。
吴天娇各方面确实不错,论家境,虽远不如洪家,但也是门当户对。论长相,浓眉大眼,身材苗条。论学识,是天津一所中学的教书先生,这几年又主动投身于抗战中,负责内部的情报工作,可谓是有勇有谋。但是生颐对她的感觉,总差那么一点。
又被迫到福香阁见面,生颐也记不清这是这周第几次两个人“约会”了。吴天娇看他来了,笑着朝他点点头“来啦?”
生颐叹了口气,也疲惫地笑了一下。最初两个人讨论的话题无非是局势怎样,仗还要打多久,日本人怎样,英国人怎样。。。。渐渐的,话题都聊完了,俩人大眼瞪小眼了两天,只得扯些有的没的家常。
吴天娇说她教的学生是怎样的,天津有什么好玩儿的,邻居家的猫猫狗狗是怎样的。生颐说他最早是怎样和琴茶认识的,琴茶又是怎样当上班主的,他和琴茶又是怎么吵架的。他偶尔还会说自己的事,小时候怎样的调皮,读书时怎样的懒散,刚接手家业时怎样的手足无措。。。。。他说这些时,吴天娇的眼睛亮亮的,满是笑意,夹杂着一丝看不透的情绪,那种眼神,琴茶也有。
生颐还是没能跟琴茶说上话,北平说大不大,两个人经常遇到,狭路相逢,一个便别过脸去,一个低下头,都装不认识。两人顺路走在道上,前面的人走的飞快,后面的就故意一路磨磨蹭蹭,总之谁也不搭理谁。
琴茶没少看见生颐和吴小姐进进出出,心里一番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他曾经觉得最难受的事莫过于生颐不能回来,但现在生颐回来了,还带了个人回来,他的心里更难受了。
他问李书扬:“那是你老师?怎么天天和生颐在一起?”
李书扬“嘿嘿”一笑,神神秘秘地凑过来说:“生颐哥的未婚妻啊!”
“什么?”琴茶愣住,“未婚妻?”
“对啊,郎才女貌,门当户对,是不是?”
是,郎才女貌,门当户对,这就是你琴茶守了八年守来的。
难受?难受什么呢?如果是他的好兄弟,也应当为他高兴,更何况,现在两个人早都恩断义绝,生颐怎样都与他再无关系!他才是观众,生颐才是角儿,演着与他无关的,比翼连枝的故事。
琴茶觉得有点冷,他想回屋里,转头问李书扬“春天什么时候来?”李书扬莫名其妙:“现在就是春天。”
怎么还是身处严寒?
哦,生颐的衣服也披到别人身上了。
从此之后没有人会想起他有没有在冬至吃饺子,没有人会在意他只穿单衣冷不冷。
民国七年后的那段时光,是场梦吧。
因为曾经一起活过,就要花一辈子的时间去忘记当时莫名的心动。
这位小姐该合他心意吧,他不像当年了,用约会的功夫给他剥螃蟹和虾仁。那顿海鲜是什么味道,琴茶忘了,他只记得热气氤氲中生颐眉眼带笑。
早该结束了,两个人的相逢本来就是闹剧。如果琴茶也是个少爷,倒能和他齐心协力做一番事业,或者能和他并肩作战,奔赴沙场。能在他结婚的时候大大方方站在他面前,祝贺他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而他只是个戏子,只能在北平不起眼的角落,唱着无人在意的戏。偷偷地多看一眼,在金色牌匾下眉如墨画,英姿飒爽的洪家少爷。
第22章 第 22 章
虽然还是在和生颐闹别扭,但琴茶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去看望一下洪老爷。近一个月了,琴茶没有得知太多关于生颐的消息,生颐像是落在心尖儿的一片枯叶,搔得他整颗心都痒。看不到生颐,他便惦记,来来回回在院里踱步。看到生颐,他又极快地把脸别开,心脏也跳的飞快。就这样徘徊犹豫,唱戏的时候也总跑神儿,总想看看台下有没有生颐。他受不了了,他要去洪家一趟,能遇到生颐更好,逃避不是好法子,两个人需要坐下来把话说清楚。
他一路走一路想,该问问洪老爷最近好点没有,然后问生颐怎么打算,如果生颐还在生气。。。。嗯。。。。
这样一路边想边琢磨,总算到了洪家,那金匾已经擦的闪闪发亮,亮出了生机,亮出了风范。琴茶的心也被照亮了,他知道,那一定是生颐擦的,生颐总是那么勤快,那么能干,衰败的洪家因为生颐回来而得以恢复,那么荒乱的年岁也能因为生颐而稳定。等过段日子,两个人就会像以前一样。。。。
他的心剧烈地跳起来。
屋里有女人的声音,琴茶的脚步停住了。
他往里看去,是吴小姐,他认得。
洪老爷气色好了不少,脸色红润了,吴小姐坐在他的床边,她来看洪老爷,琴茶晚了一步。
洪老爷笑着说:“你觉得生颐怎样啊?”吴小姐低头抿嘴笑了,说:“还好还好。”洪老爷又说起什么时候结婚,摆几桌,请哪些人的事。吴小姐有些不好意思了:“洪叔叔,这也太快了,还不明白生颐的意思呢!”
洪老爷摆摆手:“哎,不要紧,不要紧,能娶到你,是他的福分,他能有什么想法呢!改日叫你爹来,我们商量商量,早日把这事儿定下来,你看好不好?”
吴小姐又低头红着脸笑了,这种表情,琴茶懂。他唱花旦的时候,那些戏中的姑娘小姐们,在提及心上人时的娇羞,就是这样的。琴茶唱戏的时候会,可他毕竟是模仿,姑娘的情态他是没有的,怪不得。。。。
生颐需要娶一位真真切切的姑娘。
吴小姐抬头,恰好看到了他,叫道:“琴先生!”
琴茶一愣,朝洪老爷点下头,支支吾吾道:“我。。。。。戏园子还有事,我先走了。。。。”
“琴先生!”吴小姐想起身去追,可她穿着旗袍和高跟鞋实在行动不便,她刚走到门口,琴茶已经跑远了。
“唉。。。”她看着琴茶远去的身影,皱了皱眉。
洪老爷坐起来,朝门口看:“那孩子走啦?”吴小姐点点头。
洪老爷长长地舒了口气:“他也不小了,也该结婚了,等生颐的事情办完,我也帮他留点心。这孩子,天天泡在戏园子里,唉……那你说他喜欢那种姑娘呢,也得要是个票友吧?”
吴小姐皱着眉,应付着点点头,心里思绪万千。
琴茶一路跑得飞快,他怎么看北平城也不像以前了。街道旁的石阶石柱在陌生地看着他,天空那么蓝,那么白,让人发晕。这是自他走后北平的第八个秋了,北平,梦里的北平,北平城生颐搂着他冲进洪家,说:“这是我最好的朋友”,北平城里生颐牵着他的手,在大年初一和他去看舞狮。
卢沟桥战火缭绕时,生颐就走了。留下他,怀揣着少年时美好的梦境,一直在等。他的梦落在《牡丹亭》,落在《西厢记》,最后还是落在硬生生的地上,摔得粉碎。
他成了生颐这出戏里最大的丑角。
他突然想家了,二十年了,从未想过那片江南,垂柳遍地,杏花春雨。。。。他坐在船头,手捧一朵莲,懵懂地看父亲在水中划出一道道涟漪。
他要逃离北平,他想走,曾经的美好此时是噩梦,牢牢把他囚禁起来。
他走了不知有多久,看到周围的景色梳子又陌生,慢慢地,他想起来了,这里是——一郎的家。
他敲了敲门,几个穿和服的日本女人开了门,茫然地看着他,说了几句日语,琴茶听不懂,他愣在门口,觉得更加茫然和手足无措。
一郎出来了,看到琴茶,笑意顿时爬上了脸颊:“兔儿,没想到你会来!”
论相貌,一郎不如生颐,论感情,绝对是和生颐更深厚,可是不知怎的,在这个时候,琴茶突然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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