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绚舞飞扬·锦瑟无端》第37章


为他哭了无数次,只有这一次是当着他的面,因为那一刻,她的心真正地碎了。她曾经为他哭了无数次,只有这一次他看见了,直到那一刻,他才明白原来一切都非比寻常,他才知道她爱他。她的泪,一滴一滴,像针头滴落在他的心上。他痛不欲生。他身患绝症,又怎能连累她。
冷月烟花(6)
许家大院,是一口活棺材,踏进去的都是殉葬人。她清雅脱俗的书卷气,她冷艳清高的性情,她的才情与聪慧,时时遭人嫉恨。当年八太太就因犯了家规,被填了井。她原就不属于这个尔虞我诈的庭院。
有时,在许家大院的巷子里,她会遇见他,他们不说话,只是遥遥地望着,她是他的九姨娘,永远都改变不了。
她私下为他织了一条厚厚的围巾,上面绣着他的名字,她将围巾贴近自己的心口。
他对碧落说,原来放下一个人,心里会这么痛。以前我不知道自己的心在哪里,可是现在,我只想把自己浸在这酒里泡一泡。
碧落手抚他心口,她说,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人。我们每天都和宿命作斗争,我们的心灵都划满了伤痕,却都找不到医治的方法,找不到灵魂的出口。于是,你绝望了,服从了,癫狂了,超脱了,这就是我,也可能是你。
他问,我们曾经见过吗?她流着泪答,见过,但每一次都很远,最近的是这一次。
这世上,只有她能说出他心中的苦。
其实她一直藏在他心灵深处最柔软的地方,一直。
他跌入了忘川。打从他将她放在心上的那一天起,砒霜已端到他面前。爱情是一种缠绕,是一个欠了,一个要还的东西。
来年的春天总是来得很晚,迎春花开时已是三月末的光景了。这一年,湘君为老爷生了一个女儿,取名思远,思念书远的意思。空穴来风,她因为一条绣着书远名字的围巾,一纸休书,被赶出了许家。
入冬了,她每天都拿着摇鼓来许家大院的门口,她只想见女儿一眼,她只愿流着泪远远遥望女儿一眼,一眼就够了。
她在雪地上,用树枝画女儿的脸,她忘记自己患有眼疾,不能长时间看雪地的强光。当她抬头看天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已经看不见了。她铺纸研墨,抄捅《太平经》的经文,“天下有始,以为天下母,既得其母,复知其子,既知其子,复守其母。”每每抄到这一句,她的泪便会忍不住滑落到“母”字上。
后来她听说,孩子夭折了,被二太太扔弃在大院门外。她失明了,只能在雪地上,一步一步爬向女儿,她泪流满面,将自己的手指咬破,挤出血喂孩子喝,她以为孩子只是饿了。可她突然发觉,孩子全身都是冰凉的,她惨叫一声,然后就疯了。
从此以后,人们常常看到,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疯子摇着摇鼓,围着那条围巾,走在集市上。他看到她,她像见了生人,蜷缩在墙角。他终于见到那条围巾了,只是他再也没有机会,让她亲手为他戴上,她就似那只红尘中翩翩的蝴蝶,飘零,沉浮。
他流着泪,将手伸向她,她小心翼翼地抓住他的手。就像十几年前挽着婉君那样,她跟着他走,一步一步踩着他的脚印。她曾经说过,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我愿化作一枝无涯断香,将血喷在紫玉香罗上,我只是你修长十指下五十弦中唯一的断弦。下辈子,我要做姐姐那样的女人,寸步不离你,你再也休想抛下我。
他为保护她,被二太太派来的人打断了腿。婉君赶来,为了救他,倒在血泊里,她只是在昏迷中依稀听到有人说,快看呀,原来怪物也会流眼泪。
民国二十一年,日本突袭上海,烧毁了很多房子。他们困在屋子里面,他看到大火那一端的婉君,她的血顺着手流下来,她叫他,三哥哥。他才知道,原来碧落就是婉君,她一直都在自己身边。他越过火海,陪在她身边。两个人偎依在火海中,他说他一直想在世俗之外建一座房子,只属于他们自己。原想陪你老去天涯。一口气不来,去何处安身立命?一口气不来,去山水间安身立命。她将她身上的落发缠绕在自己的一丝秀发上,她说,这便是世人所说的结发夫妻了。
心髓俱碎的柔,刻骨铭心的痛,岁月轮回的幻灭,或台上纷飞的纸钱,一寸一寸,将他们烧为灰烬。两具烧成一体的尸体,两个化为一个的人。
似那颗落入水缸的眼泪。
黄昏,湘君穿着红色的嫁衣,头戴凤冠,站在高高的城墙上,她看到姐姐了,姐姐说,要带她回家。她从高高的城墙上跳下,飘舞于红尘,她说过要寸步不离他。她感到一阵剧痛,她流着泪,凝望苍穹。
多少年前,这片苍穹下,她看到人们在放烟花。那些烟火,离自己好远。 
雨(1)
文/李超
雨做了个梦。她梦见自己在万里无云的高空翱翔,不知飞了多久。日升月落,星辰璀璨。忽而乌云密布、倾盆大雨,忽而拨云见日、雨过天晴。
雨在酣然的睡梦中翻了个身,在被窝中蜷成一团,这是她惯有的睡眠姿势。在睡着的这段期间,雨迷迷糊糊醒来过几次,一次,床头柜上的铁皮闹钟不知何由发出一阵持续的清脆声响,可能是走到某个整点,雨半梦半醒地想着,犹犹豫豫,伸手打落了那个闹钟,清脆的声音在地板上滚动几圈,渐渐消失在某个漆黑深邃的角落。
还是夜,窗外一片漆黑,可其实,雨并没有睁开眼,她蒙住被子,喃喃自语说着梦话,说了什么,她一点也记不得了。再一次,雨是睡到自然醒,当时,她正在梦中飞行,背景是日落与月出交替,就在那个微妙的交接时分,雨毫无征兆地醒来,无论如何睡不着,她烦躁不安地坐在床边发呆,为突如其来的清醒懊丧不已。
四周静悄悄的,毫无声色,窗外依然是泼墨似的黑。雨颓然扭开床头柜旁的落地灯,昏黄的光线照在娃娃头拖鞋上,氤出一片迷雾,雨侧身靠在床边,床是靠墙放的,因此,雨的背能够抵住冰冷的墙。她双手交握,目光斜睨,居高临下地看着拖鞋上一只憨态可掬的熊露出狰狞的笑容,忽然觉得后背发冷。这抹笑,在此刻看来竟如此意味深长,不近情理。雨靠着墙壁,哆哆嗦嗦,不知看了多久,又昏昏然睡了过去。这一次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雨,你爸爸来信了。”雨还没来得及穿上拖鞋,就听见母亲在客厅喊道。她的声音哑哑的,好像刚哭过。
邮递员来过又走了,雨没听见开门声,信是几点寄来的?她穿上一只鞋,光着一只脚,躬身去床头柜与床的夹缝里寻找闹钟,夹缝很深,雨不得不捋起袖子伸进整个手臂,她摸到一层厚厚的灰尘,灰尘像是柔软的地毯,嵌着一些诸如干硬的米粒般的东西,硬硬的,有些扎手。
要是换到一年前,雨肯定不会伸手去那么脏的地方拿东西,就算自己最喜欢的玩具掉到里面,她都没勇气捡,不过现在,雨一点也不害怕了,相反的竟有了一种陶醉的感觉,陶醉在厚软的灰尘中伸展五指。
雨掏出闹钟并扑去闹钟上缠绕的蛛网。她没有看时间,而是想起爸爸寄来的那些信。似乎爸爸的信总在清晨时分送达,时间上也比较接近,总是十点以前,有时八点,有时五点。
爸爸寄来的信一律白色封面,很薄,轻轻拆开只有一张信纸,纸是信手拿来的白纸,有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有从餐馆拿出来的廉价纸巾,有一次,雨甚至收到父亲寄来的一份报纸,密密麻麻的铅体字看得人眼花缭乱,头晕目眩。雨不停地翻弄报纸,上下左右,前前后后,每一个能写字的空白处她仔细都找过了,没有一个字。雨很困惑,难道爸爸会特意从异地给自己寄来一张报纸?还是这张报纸里面记载了什么特殊重要的事情?雨平铺开皱巴巴的报纸,伏在书桌上,开着日光灯,她的眼睛近视得厉害,因此戴上了眼镜。
报纸上的新闻大多都很无聊,不是某某家走失一只狗,就是某某企业有人罢工,雨气馁极了,恨不得将这张报纸撕成碎片。她真是越来越搞不懂爸爸了。那些寄来的信,看起来总是如此匆忙,好像爸爸一直在赶时间,有什么天大的重要事需要立刻去做似的,忙得连好好给家人写一封信的时间都没有。雨有一种被人忽视的感觉。怪不得爸爸一直不回家,雨甚至认为爸爸是讨厌妈妈和自己的,而寄来的那些只言片语只不过是要维持他依旧深爱这个家庭,深爱妻女的假象而已。雨愤愤不平,觉得委屈,但要是撕碎那张报纸,雨还是不舍,毕竟这是爸爸寄来的东西啊。
雨(2)
雨失落地将报纸对折整齐,折成一个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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