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绚舞飞扬·锦瑟无端》第39章


她记得自己常和金在花坛前玩耍,金蹲在一旁玩一条奄奄一息的蚯蚓,自己则全神贯注折下那些绽放不久,颜色鲜艳的花放在鼻尖来回闻着。对于幼儿园,雨也模糊记得一些。幼儿园离自己之前所住的地方不远,烧伤后雨搬了家,但坐公交车过去应该不会超过半个小时。幼儿园很小,不大,明净的玻璃窗总能在午后各个角度折射出七彩日光。一片湿漉漉的草坪上纵横排列一组色彩鲜艳的玩具,有滑滑梯、木马及一些奇形怪状的小房子。
雨的教室在底楼,正对校门口。同学也不是很多,雨已经记不起来大多数人的名字和脸,有限几个叫得出名字的人也很难和记忆中的脸对号入座,这没关系,反正雨本来就不擅长和别人打交道,她没什么朋友,只有金。
她隐约记得教室后面有一块黑板,上面总是贴着各种美妙的童话故事,经常更换。上课时,雨不时朝身后黑板瞥一眼,有时则完全被那些精美的图画吸引,一看就是半天,她不识字,看不懂那些粉笔字的含义,可雨会看图,从那些生动美丽的图画中,雨收获了喜悦和悲伤,那种感觉美妙极了。
关于幼儿园,雨就记得这些画面,全是美好的、和谐的,似乎一点悲伤的成分也不存在。当然,雨现在会识字念书,自己能看懂一些书本上的故事,她曾翻阅过一本刊物,上面有这样一句话:童年总是快乐的。雨用深蓝色的圆珠笔在那句话的下面划了又划,字体都模糊了,雨还是无法停止划线。那时,她似乎在想:是不是所有过去的东西都是美好的呢?在未来思索现在,一定也是美好的吧。
雨不是很确定她当时到底还想了些什么,她试图回忆起在幼儿园和金念书的每一个瞬间,可是徒劳无功,雨的头愈发疼痛难忍,最终她放弃了回忆。
自雨搬家以来,金时常来看她。当妈妈不在,或者睡着的时候,金从门外蹑手蹑脚地来到雨的卧室。雨从来没有对妈妈说起过金来看自己这件事,因为她知道妈妈一定会歇斯底里对她怒吼,并且毫不犹豫地将金赶出家门。照妈妈的意思是:男孩和女孩必须要保持一段距离,绝对不能单独待在一起。雨不是很理解妈妈这句话,她觉得自己和金在一起很愉快、很轻松,既然生活已经无聊到这个地步,为什么不能活得快乐、活得轻松一些呢。两个人坐在床边,肩靠肩,可以什么都不做。
雨(5)
雨扭开床边的台灯,两人就在昏暗的灯光下聊心事。说话期间,金会站起来,轻手轻脚地在雨的卧房里走来走去,一会儿坐在背对窗户的碎花小沙发上盘起腿,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一会心事重重地站在窗口,打开窗,在夜风中探出身子,凝望窗外茂密生长的栀子树。雨很喜欢这种感觉,既是在聆听,又显得心事重重、充耳不闻。金在屋里自由活动,让雨觉得房间不再是静悄悄的,毫无生气,这种存在感,让雨觉得安全而舒适。雨放松全身,自说自话,既是在对金倾诉,也是在对她自己倾诉。
金不高,矮小的个头只到雨的脖子,每次雨站直身,金就不得不微微扬起头仰望雨,这让雨尴尬不已,她觉得金似乎停止了长高,注定要永远成为一个侏儒。金顶着一头天生发黄的卷发,睁着两只大大的眼睛,鼻翼处生了些密密麻麻的粉刺。笑起来总是声音低沉而不动色,生怕惊扰到谁的美梦一般。
雨记得有一次,两人面对面坐在雨的卧室,隔着一张朱红色的茶几,茶几上放着瓶瓶罐罐各种各样的小盒子:圆形的纸盒里放着雨这些年收集的发夹发卡,长方形的纸盒里则放了雨的卡通日记本,菱形的铁盒里是雨存起来的零钱硬币,打算存满后买一些童话书回来看。盒子与盒子的间隙处,放着一些白花花的纸,有几张被雨卷在了一起,看起来好像某个记载魔法的神秘卷轴,实则上面只记载了些无关痛痒的话,是雨信手拈来的涂鸦。
雨在其中一张纸上写:阳光很漂亮,我想睡觉。在另一张纸上写:记忆、幼儿园。这几个字她反反复复写了数十遍,最后在署名的右下角写上了:金。用的一律都是白纸旁没有盖上笔帽的黑色钢笔,墨水味充斥在卧房每个角落,闻起来微微有些刺鼻。茶几边缘原先放着几包烟和一个印有涩情图片的打火机,那是妈妈遗留下来的东西。烟是洋烟,也许不是,雨看不太懂那几个字是什么意思。烟盒灰白色,方方正正,盒身上有深蓝色勾勒出几个字体的轮廓,显得飘逸而捉摸不定。烟盒是打开的,抽了三分之一,洁白烟齐整地在烟盒里排列着,在昏暗的灯光下向雨展示着美丽的身躯。
雨迷惑了,伸手从烟盒里摸出一根烟,她先将烟放在鼻下闻了闻,闻到一股淡淡的薄荷香,这很神奇,立刻引起了雨的兴趣。她回忆着妈妈抽烟的样子,她在屋里焦躁地走来走去,叼着一根烟,在烟雾缭绕中说着一些匪夷所思的话,那根烟径自默默燃烧,尾端似乎黏在了妈妈的嘴唇上,无论如何也掉不下来。火星燃着,不一会儿整只烟就燃烧殆尽,消失在妈妈的嘴边,而妈妈毫不费力,轻轻向水泥地上一吐,烟屁股便掉落下来,一踩就灭。
雨叼着烟,临摹着妈妈的样子,不用手扶,烟很快会从雨的口中掉下来。过滤嘴湿了,雨还是迟迟不敢用打火机点燃香烟。也许潜意识里,雨是害怕火的,只是在当时她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雨最终将那支烟扔到了窗外,她颤抖不已地缩在被窝里,责骂自己的胆小无能,她沉沉地睡去,做了许多支离破碎的梦。烟很快被妈妈收了回去,不知藏在了哪,雨再也没有见到那包香烟。雨和金,两人隔着一片狼藉的茶几,彼此说话。
雨记得金提起了幼儿园念书的事。金问:“对于幼儿园,你还记得些什么?”雨当时思考了一阵,她颓然地倒在床上,面朝天花板,胳膊垫在后脑勺费力地回忆着往事,可是什么也想不起来,她想对金说:“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转念一想,这样说也许会让金失望,于是雨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我还记得几个同学和老师,但忘记名字了。”
雨(6)
金似乎很满意这个答案,他频频点头,狡黠一笑:“对,对。你终于记起来了。那几个同学非常任性,总是欺负你。”说到这儿,金生气地从沙发上站起来,额前一缕金黄色卷发竖了起来:“他们拿死老鼠放在你的书包里,你还记得吧?真不要脸。”金愤恨地握紧拳头,在茶几旁走来走去,最终站在墙角靠着墙壁,露出一种愤愤不平的表情。
雨其实什么都没想起来,她既没想起那些欺负她的同学,也没想起那些散发着腥臭味的死老鼠。但是,雨由衷地感到幸福,从金愤怒的表情中,雨发觉自己是被重视的。“他们那是自作自受。”金咆哮道,面如死灰的脸上忽而闪出一阵狞笑:“他们死有余辜,我让他们吞下了那只开膛破肚的死老鼠。”雨的胃一阵抽搐,她的脑海下意识出现一只尸首分离的灰老鼠,不禁干呕起来。等雨从床上爬起来,金已经不见了。
似乎金总是神出鬼没的,来无影去无踪。每次金要来的时候,雨都会收到一张从窗缝塞进来的纸条,上面只有一个字:金。这个字写得很大,比划稚嫩,看起来歪斜不已。雨从未想过这张纸是谁塞进来的,她不认为是金,如果是金亲自塞进纸来的话,倒不如干脆进来算了。每次雨拿着那张字条,都迫不及待要打开窗,踮起脚尖朝窗外望去。她想看看究竟是谁送来的纸条,可是密密匝匝的栀子树间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再向远处望去,小区门口清寂寥落,宽敞的门庭在凄清的黄昏中显得愈发空旷,连半个人影也见不着。
金来拜访的时间,通常都是黄昏,当然也有下午,不过并不多见。那些金塞进来的纸条,大小不一,形状各异。雨曾经收到过一个元宝形的纸条,将它小心翼翼地拆开,就露出金那个稚嫩的签名。金的纸条一来,雨就不能外出,专心在家等金的拜访。时间上来说,并不一定是今天收到纸条,金就一定会来,金的造访在某些层面上取决于雨的妈妈。雨的妈妈何时睡下或者外出,金才有机会前来看望雨,照他的话来说:“我可不希望被你妈妈用扫帚赶出你的房间。”每次只要收到金的字条,无论内心多么欢喜雀跃,雨都要忍痛将它们撕得粉碎扔进垃圾桶,她担心那些字条会被妈妈发现,招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雨坐在床沿,双手交叠放在膝盖,静静等着金的来访。妈妈已经外出半小时,应当在超市忙得不亦乐乎。雨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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