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堇花开》第56章


拦,这可是顾家现在的当家主人,他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大喇喇的挡人,更何况,现在他根本不清楚老主人和小主人比起来到底谁的势力要更大一些,顾家看似风平浪静,但其实底下波涛汹涌,这一切到底是怎麽一回事谁都不知道,他只是个下人,还是要过活的,反正都是顾家人,为谁效忠还不是一样。自己的一辈子都献给了老爷,就算现在临阵倒戈应该也没什麽吧?
“下去吧。”顾奇一手搂著琴伤,一手挥了挥,李叔立刻如释重负地带著人下去了,剩下顾宁川踩著极度愤怒的步伐一步一步走近,但在五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他对著琴伤伸出手,命令:“过来我这里。”
出乎他的意料,琴伤并没有过去,她甚至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自顾自地拨弄著顾奇的白发,心里却想,这麽白的头发,衬上那麽黑的内心,多麽矛盾,又多麽令人感到惊异呀!世人都是这样表里不一,她为什麽一开始却看不懂呢?如果早一点懂这些的话,也不会沦落到今天这地步,生前为妓女,死後为妓女,重生仍为妓女,永远在失去,从来不曾拥有。顾宁川的话她充耳不闻,只是附在顾奇耳边轻声呢喃:“老爷子会保护我的是吧?我可不要再回到他身边了,他那麽变态,我这身子可受不了。”是啊,是受不了,孩子的血肉似乎还在她身体里流连不曾离去,她每动一下,便想到那团从自己身体里剥离出去的鲜红东西,也许有手有脚,也许有了眉毛眼睛鼻子嘴巴,也许有了心跳呼吸和脉搏,可现在什麽都没了。
空了。
身体,和灵魂,还有大脑,似乎整个人都被掏空了壳,此刻只剩下强烈的,无法克制与忍耐的仇恨与决绝。
一起下地狱。
一定要一起下地狱。
她孤单太久了,她要顾奇陪著她。
很难说那是一种什麽感觉,顾奇觉得耳畔响起的不仅是美人的私语,这更像是一种催眠,催眠你必须听我的,你一定要帮我,按照我的吩咐去做。他用发皱的老手握住那柔滑的纤指,冷眼看向孙子──这个他想尽了办法培养的如同自己一样冷血无情的孙子,他毕竟还是太嫩了,不懂姜还是老的辣的道理。“宁川,见到祖父不知道问好吗?我教你的礼仪都学到哪里去了?”
顾宁川冷冷地看著他,依然对著琴伤说话:“我说,过来我这里。”
琴伤没有反应,只是拿那双乌黑的眸子看著他,眼角下方那颗血红的泪痣似乎在控诉著什麽,也像是在预告著什麽,她嘲讽地对他笑,非但没有过去,甚至还软绵绵地依偎到了顾奇的肩头。多简单又轻松的命令呀,过来我这里,像是在命令一条狗或者一只猫,他从来没把她当做人看,在顾宁川心里,她是垃圾桶发泄物和肉畜,是任何人想上就上可以不分时间地点的贱人。
可他凭什麽?
琴伤的反应激怒了顾宁川,他大步走上前来就要从顾奇怀里把她拽走,可年逾古稀的顾奇异常灵敏迅捷,竟抱著琴伤躲开了,他瞪著面前的孙子,略显灰褐色的眼睛里仍然有著当年的冷酷无情。顾宁川看著这双眼,便仿佛从中看到了自己的过去,父母,天使,还有那个曾经温柔美丽的樊心爱。
就是这双眼,把他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夺走了他所有的亲人和幸福。顾宁川的喉结上下剧烈抖动,大概过了有三十秒,他猛地转身就走,连琴伤都忘了。
从顾奇的眼里,他似乎看到了和潘朗一样的嘲讽:别把错都怪到别人身上,如果你失去了什麽珍贵的东西,那麽一定是因为你没有保护它的能力。不过既然是无能的人,把这些东西怪到别人身上又有什麽奇怪的呢?
这戳中了顾宁川十多年来一直在逃避的懦弱。他无法面对和正视这一切,所以每每触及这一块,他能想到的都只有逃走。
他真的是个懦弱的男人,对琴伤,对顾奇,对他自己。
看著顾宁川狼狈离开的背影,琴伤轻笑,刹那间觉得自己也令人莞尔:就是这麽一个男人,她在他的阴影下活了那麽多年,死後都不得安宁。他对待她是那麽冷酷绝情不留一条後路,对待他自己却是那麽宽厚仁慈与无辜。
对呀。
是呀。
顾宁川是无辜的呀。
他什麽都没有做,所以他什麽错都没有。
她还能说什麽呢?
身为一只替罪羊,一只被迫被钉在十字架上的魔鬼,她还能说什麽呢?
、(10鲜币)chapter 78
Chapter 78
顾宁川走了,房间恢复原本的安静,琴伤很快收拾起一切情绪,继续露出妖娆媚惑的笑,在顾奇身边缠绕著:“老爷子,既然顾先生走了,咱们是不是能把先前未完成的事情给做完了呀?”
可谁知顾奇却攥住了她的小手,琴伤不认为他会拒绝自己。果然,他暧昧地摩挲著她细滑的手背,眼里掠过一抹淫邪:“上次见到你我就想好好玩玩你了,这次机会难得,怎麽能这麽急切,那多没意思。”好的食物要留到最後品尝,这可是亘古不变的真理,而且这一次,他要看看那个懦弱的孙子到底能不能战胜他自己,再一次出现在他面前。
如果不能的话,顾氏就根本不能交给他,他会考虑重新生个继承人,眼前这女人就是个不错的人选,狡诈淫荡且无情,他和她的基因结合,生下来的下一代一定非常优秀,拥有最最完美的品质,比那个懦弱无能的孙子要好的太多太多了。
“既然这样,琴伤也不能拂了老爷子的兴趣,不知道我可不可以在院子里四处走走看看呢?”她露出绝豔的笑,迷花了顾奇的眼,他鬼迷心窍的就点了头。
顾家老宅和十几年前没有什麽太大的变化,保养的非常好,没有什麽特别变动的地方,甚至那个狗屋都还跟以前一样。琴伤走到狗屋前,离的不远,但并没有走近,她只是静静地看著,眼前仿佛出现了妹妹的尸体,幼小的,可怜的,蜷缩在那里,遍体鳞伤。她真不是个好姐姐,没能把唯一的妹妹保护好;她也不是个称职的好妈妈,甚至连来到这个世上的机会都没能给孩子,希望她们不要怪她,因为她很快就会下去和他们团聚了,到时候他们一家人可以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哪怕重聚的地方是地狱。
琴伤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至少很久以前,当她躺在阴暗不见天日的地底时,回想以前,记得并不怎麽清楚,那应该是因为强烈的愤怒和怨恨让她有成为厉鬼机会的缘故,现在再回到顾家老宅,她才发现自己对以前其实记得无比清楚。
顾奇第一次把她带进来的时候,喷泉就是这样肆无忌惮的喷洒著,阳光折射在上面,五颜六色的,美丽极了,她就站在顾奇身後,穿著一身象征纯洁的白色洋装──那时候她不知道自己会变得那麽邪恶和罪孽。透过喷泉,她看见了当时温润如玉的顾宁川。
他对她笑,很温柔很友好,还握她的手叫她妹妹,嗯……有没有让她叫他哥哥呢,有还是没有?不记得了……
也就是那时候起,她想要得到他,她爱上了他。
可谁知道最後会变成这样呢?
琴伤突然忍不住轻笑起来,她笑得很厉害,愈发的忍不住,身後隔得远远的负责监视她的下人都有点大眼瞪小眼,不知道她在笑什麽。他们当然不知道了,他们怎麽可能知道呢?世界上如她这样的人又能有多少呢?
就在这里……就在这里啊,她以为她进入的是个天堂,却不知是披著天堂外衣的地狱。她被带进来,这辈子就再也没能挣脱。她被从里到外打上了烙印,永远都没有洗白的一天。
恨不恨顾宁川呢?恨的,怎麽可能不恨呢?可琴伤也清楚,自己的确是有罪的,这罪不关乎是谁主使谁行动,总之罪行的确是犯下了,所以她并不为自己解释或者辩白,她只要把那个理应为她负责的男人带走,哪怕日後死了见了撒旦,也能光明正大的告诉他:我是有罪,我承认,我不反驳,但如同那个男人这样伪善冷酷的,却不多见。
她有罪,她接受惩罚和处决,但顾奇必须要和她一起。
这里,这里,这里,这里……都有她的回忆,那个还有著些微良知的樊心爱的回忆。如果能再重来一次……她好想问问那抛弃了自己和妹妹的父母,如果你们知道我和妹妹会落得今天这样的下场,你们还会遗弃我们吗?你知道我们都变成了什麽吗?一个成了孤魂野鬼,一个成了被禁锢在人体里的玩偶,两个,全都死於非命。
你们曾经有想念过我们吗,有後悔过吗?有想过要找到我们吗?
她没有见到那没来得及出生的孩子,尚且如此痛苦,你们怎麽舍得将我们丢弃呢?都是身上剥离的血肉……为什麽你们一点都不疼?
琴伤背倚著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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