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霓裳》第11章


兽类才能叫出的怪嚎,拼命地挣扎起来,大奶奶恐惧的发现,月仪的姿势已经丧失了一个大家闺秀的柔软与矜持,变的狂乱和疯癫,用牙咬,用头撞,用脚踢,用手抠,她疯狂的抵抗着所有人的强迫,最后拿起一支长簪,狠狠的戳进了与她朝夕相处的凤绮的肩膀。与此同时,大奶奶崩溃的用双手捂住面颊,她不敢相信这就是她的毒养女儿,那美丽孤傲如一只白天鹅的戴家大小姐月仪,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大奶奶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最终,三个使女不敌月仪的拼死反抗,依次逃跑,月仪双手沾血的向自己的母亲扑过去,尖声叫着:“你们都给我出去!今天晚上我要离开这里,我得夫君他在巷口等着我!”
外面的家丁听见大奶奶惨叫一声,满脸是血,跌跌撞撞地跑出来,一边跑一边喊:“来人啦!救命啊!月仪疯了,她要抠我得眼睛——”
第二天婚礼取消,很多好事者都打听到了戴家小姐身染恶疾的消息,正准备试装的王军长狠狠的把一串上好的北海珍珠项链扯断,晶蒙洁白的大珠小珠嘀嘀嗦嗦的飞溅了一地。。。。。。
月仪,疯了的戴家大小姐,天天在锁死的门上拍着喊着:“放我出去,韩平在巷口等我,我要和他一起去昆明,我要和他在那边开一家小店,天天可以穿最漂亮的旗袍。开开门哪!”
那叫声响彻长房的院子,连府中都听得几分清楚。戴家为了驱除小姐身上的鬼,这几天里想了种种法子,但终究都无济于事,直到王军长提着小裁缝韩平的人头来到戴府小姐的闺房。
戴家谁也没想到王剑雄会动用这么残忍的方法来告知她的情人已经死掉的事实,小裁缝的命在王军长手中如同蝼蚁,所以这残忍对他来说不过只是一种最直接的方式,但是,月仪却是承受不了的,她以世家小姐之尊的高贵身心许给平民走卒,韩平已成了她的夫君,她的所有一切希望,当她半疯半痴地呼唤着他来的时候,王剑雄狠狠地将她最后的希望击碎了。
如果仔细的侧耳倾听,便可以洞察出那声恒久不绝的哀号,它穿越近百年苍青暗灰的岁月直至如今,如指甲刮在磁石上刺耳尖锐让人浑身起栗,谁也不会想象的出那么美丽端庄的月仪会发出这样可怕的声音,连杀人都不眨眼的王军长都愣住了。
她看到月仪对着他笑,在浓黑的气氛中闪着甜腥如血的微笑,但她的目光却已经散开了,怎么也集合不到一处去,她好象什么也看的见,却又什么也没看到,小声地,淑贤地呢喃:“唔,他们都说你死了,可是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只相信你对我说过的话,你说你会来接我的,会给我做世上最美的衣裳,不是么?”
王剑雄至此终于相信月仪是再也医不好的了,她本来是那样令他赏心悦目,就是被韩平那厮弄脏了那么一点点,就象如纸般薄的瓷胎破了一丝缝,但他还是要她,可是现在,她完完全全的碎了,碎的不成形状,他从她的美丽里看出狰狞的疯颠来,他不再要她,冷笑一声,拂袖而去。。。。。。
据戴氏家史记载,因时局混乱,内匪外侵,不堪搅扰的戴氏一族于第三年春天收拾细软,举家搬迁到四川去,留下了一对看门老夫妇和那空空初放花朵的紫圆,走的干干净净。
不,还有一个人没有走,那就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戴家长小姐,它没有在西迁的队伍之中,而是留在了这生她养她的紫圆里面,她的情感和疾病像花根把她牢牢地牵住了。再后来,日寇到了这里,杀掉了看门夫妇,把这里当作驻军所,但他们没有在紫圆呆上多久就被赶走,这里也就一直荒芜下去。
戴家小姐便成了这个院子里一个长久不灭的阴魂,鬼子走后,有人说在这园子里看到过她,但更多的人都相信那只不过是她的鬼魂。又有人开玩笑说疯子是不会苍老的,她直到如今都身穿那件紫花旗袍在园子里转悠呢。
可我,只相信自己的感觉,凭我的直觉,她当然是死了,但是还在紫圆里面,并没有随那些花花草草归为泥土,她对衣服近似于变态的爱断送了她的一生,我更相信她对自己的爱情丝毫没有主断的能力,她只是凭着衣服爱人,除了华服,她什么也不懂。
'结局'
昨夜,下了一场雨,零散几许落花,有积水从瓦缝里一滴滴的落下来,叩响在石面上,空气洗过一般洁净,依稀闻的见紫藤的芬芳。那个疯掉的女子仰面站在屋檐底下,用干裂的嘴唇接着滴落的雨水,漆黑的额发已经湿成几缕,浓艳的大牡丹旧作沉香。我推开花窗,感知到她寂寞的香气,不觉悲从心生。
紫圆客栈只占原来戴家花园的三分之一大小,本来那家承包公司已把花园全部拿下,准备完整修造利用,可谁知在推倒一座土墙之后,却发现了埋在地下的一批明清珍宝,大多是华丽的青花和粉彩瓷器,还有几幅字画,想来是这些大件又不实用的东西在戴氏逃亡的时候没能带走又舍不得随意处置,便把它们埋在了地下,到了现代,这些艺术品全成了比黄金白银更加贵重的国家宝贝。
为了保护后来紫园中可能有的更加贵重的文物,剩下的三分之二院落和花园全部封存,于是,在穿过诸秀园之后便是一片陈旧萧索的模样,紫藤已经长成碗口粗,皲裂出许多的伤痕,有枯萎的花串在微风中摇曳。荒弃的盆景红瓦破碎,和泥土溶为一体,窗棂缺了白鹤的翅膀,蛛网密结。虬枝横生在石板路上,绿草萋萋。游人们往往走到这里便掉头而去,公园方面也在这里竖了个游人止步的牌子。而我却执意要过这个院子,谁知这个主意竟让我穿过那个五十平方的花园用了二十多分钟的时间,而里面的大院小院相叠,花木丛生,让我找不到方向。
我慢慢地穿过横生的旧盆景,来到西院的月洞门前,紫色漂移的香气里散发着腐烂的味道,我看到她在这一片荒芜里浅唱低吟,旗袍的领和襟已经朽开,磨烂的织边露出污黑的粗棉线里子,可那牡丹却依然鲜艳,一如梦中的样子。她是这荒弃的花园里枯死的紫藤尸体,泥一般柔软的暗香随岁月化作腐土,堆砌在这几天因雨水而崩塌的墙边。我在那里看见了别于新鲜泥土的杜鹃花朵,她在风中颤抖着,像被一只从泥土中伸出的手抚摩那样深情而剧烈。呵,不是,当我走到近前的时候,我才发现,花生长在一口枯井的沿边,往下看去依稀可见拐角下去的台阶,而井却是先前隐在封死的墙壁中的。。。。。。
我的发现让紫园管理方很是注意,当年那一堆宝物出土的时候,他们并没能据为已有,让县文物局抢了先,但是现在,他们很快赶来搬着全套工具,清理井口,小心翼翼的潜入。
“你说这里面会不会又是戴家的藏宝库呢?”一个工作人员兴奋的问他的同事。
“我想不会。”我说:“这不是中堂,这是西院,小姐们的闺房,是储宝不吉利的地方。”
“那为什么要把墙砌在井边封住它,搞的这么神秘?”我笑笑。
我想我在梦中已经知道答案了,那是戴家不能示人的剧痛,不可告之的哀伤——
戴家小姐的枯骨果然坐在栅栏的那一方,她穿着闪烁着暗光的衣服,长长的黑发凌乱散布,旗袍高叉下唯见伶仃瘦骨,只有牡丹的绝色在手电的强光下敛艳流布,湛湛生辉。。。。。。
'尾声'
戴家小姐的故事是紫园众多传说最有卖点的一笔,管理方准备拿她的遗骨来充实幽暗森冷的“诸秀阁”。但是这件事情最终没有达成,据说是搬运遗骨的时候出了问题,她和那身衣服全成了一堆碎片和灰烬,或者说,那原本死去的小姐早就成了一堆灰,一直危如累卵地坐在那里,一个指头就碰碎了。
月仪小姐是最美的,她如何肯让那毛骨悚然的遗容公之于世呢?宁可留下那烧毁了一半的美色,用她仅有的一只眼睛,幽幽地寻找紫园里曾经飘过的自己的倩影。(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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