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画记》第11章


“没有啊,爷。这几天我只见余哥哥绕着一匹很瘦很瘦的黄马看,不敢走近。好容易今天余哥哥像要试着牵缰绳,谁知道连那匹瘦马也不给余哥哥面子,一下扬起了蹄子,余哥哥吓得跌在地上,就扭伤了脚。”呜,这位余哥哥连小九的胆量都不如,真服了他了。
龙立潮无奈地摇了一下头,走近小伙计。
“爷,小心点,那孩子手里有把小刀子。”管家娘子提醒。
胡大娘的担心是多余的。龙立潮抱起小伙计时,那把削果皮用的小刀子从余卿手里滑到地上去了。
余卿的小头靠在龙立潮颈下,已经没有力气挣扎。不过他似乎还有一点残存的意识,知道有人碰他,因此嘴里重复着咕哝了两句:“姐姐,你们不要过来啊——”
龙立潮皱眉,小伙计大概把两个来扶他回房的丫头当成腻粉楼的姑娘们了。可这也不用拿着小刀子做自我保护吧?
胡阿牛觉得主人待余卿的态度有些奇怪。原以为爷已经放弃录用余卿做跟班的打算了,可现在看见主人一路亲自抱着余卿回到西厢房,还吩咐带上药酒,像是要亲自为余卿治疗脚伤,这……余卿的那点本事真值得爷如此费心?或者爷是可怜他?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心软了?
“爷,要不要奴才帮忙,脱了余卿的靴子?”胡阿牛把药酒放在西厢外间的桌上,探身往里面看。的3a0772443a073914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小伙计现在床沿上坐着,昏沉沉的头托在龙立潮手里,正闭着眼睛喝胡大娘熬的醒酒汤。胡大娘一面还替他擦着额头上的汗。
“你们都回去吧,小九在家里等着。”龙立潮接过胡大娘的手巾。
“是。爷也要早些安歇。”胡阿牛领着娘子出来。咳,爷对余卿也照顾太周了,仔细折了那小子的福。
小九没有说明余卿伤的是哪只脚,龙立潮只好把他两只脚的袜子都脱了。左脚的脚踝的确有一点肿,好像伤到筋了。
可是……握在手里的脚纤瘦柔软,让龙立潮有点走神。
龙立潮呆了呆,起身去外间拿药酒。
余卿以前应该是殷实人家的孩子。据说南边的富贵人家,养儿子也像养女儿一样娇宠爱惜。如今余卿流落异乡,做了自己的跟班,从前宠他爱他的亲人也不知到了何处。
只是,在娇生惯养中长大的余卿,竟然比腻粉楼的女孩子还要柔嫩,这……自己能把他纠正成一个可靠、可用的真正的男子吗?
龙立潮坐在桌边想着心思。他背后,双卿在床上微微转侧,缓缓睁开眼睛。
“醒了?”龙立潮回头看看,走了过来。
“爷?”又做梦吗?为什么这几天总梦见他,没有道理啊。不过……老天爷啊,他怎么过来坐在自己身边?他是一个男子啊。这个梦太荒唐了!
双卿用力撑住枕头,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想推开那个出现在梦里的可怕人物。可是,她发现自己的脚忽然被龙立潮握在手里。
“不要动。”龙立潮在伤处擦上药酒。
主人沉稳的声音传到双卿耳中,让她清醒了许多,不由浑身一颤。怎么办?不是做梦!他一定发现了、发现了什么,那么……
“你在怕什么?”龙立潮感觉到余卿的瑟缩。
“双……小的,小的没有怕什么。”好像他只是在为自己疗伤啊。
“只是小伤,过两天就能痊愈。”是担心落下残疾?抖成这个样子还说自己没有怕,小伙计的性子也有硬的时候。
“……”好像他没有发现什么。只是,他为什么会在自己房里?
“以后没有我叫,不许去跑马场。”龙立潮知道,小伙计是为了讨他这位主人的欢心才去跑马场的。虽然一无所成还伤了脚,毕竟也算有点志气吧。
“是。”可是他已经有五天没有叫她了。他不愿带一个连马都不会骑的跟班去牧场。她担心他会忘了她,担心他会放弃录用她。可是她不能就这么离开,失去接近那幅画的机会啊。
“也不许喝酒。”龙立潮继续吩咐。
“是。”有人喝酒了吗?没有啊。可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该利用这个机会为自己前几天的无能解释解释。“爷,小的知道让爷失望了,小的——”
“好了,睡吧。”龙立潮打断余卿的嗫嚅,“等你伤好了,跑马场我们还是要去的。”
双卿看着主人收拾好装药酒的葫芦,替她盖上被子,走出了西厢房,然后替她带上了房门。
她不由呆住了。
胡大娘照顾小九时也有这样轻柔的动作,她见过。那时她可怜自己,也可怜齐蕴和齐康,因为舅母和胡大娘全然不同,自己和表弟妹都没有享受过被如此关爱的感觉。
可是现在,那个不苟言笑的龙立潮竟然为自己做到了这些……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龙立潮调教过的人,必须是驭马能手。
“腰处用力,我是说腰!”龙立潮牵着踏风的缰绳,指点余卿上马的窍门。但是没有用,余卿似乎听不懂他的意思。他终于有些失去耐心,伸手向小伙计的腰间托去。
“啊?”双卿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已经坐在马背上,“爷,小的坐上来了!小的跨上马鞍了!”
跨上马鞍?余卿到底知不知道他是怎么上去的?龙立潮觉得自己还从来没有这么失败过。不过没有办法了,方才发觉小伙计的腰又细又软,没有几分力气可用。的3b5dca501ee1e6d8cd7b
“小九,你快看啊,你看余哥哥跨上……不行,这里好高,怎么办啊?小九——”双卿从得意中清醒过来。
“不用怕,爷还牵着缰绳呢。”小九尴尬地看看表情古怪的龙立潮和富丑。呜,不是他小九不肯替新朋友护短,实在是余哥哥也太娘娘腔了,老爹说的一点都不错。
胡阿牛往煮泉香派了新的管账先生,因为主人龙立潮多了个出门时要他相扶才能上马的跟班。
两年后。
“龙大当家,余爷,有一程子不见了,你们两位今天来的倒早!这回是叫紫竹姑娘吹箫呢,还是叫翠玉姑娘弄笛?还有我们这里新来的青梅姑娘,哎哟哟,好一手琵琶,余爷一定喜欢!”彩妈妈的热情和那一脸厚重的脂粉都没有变。她知道龙立潮面前的红人喜欢音律。龙大当家是个刀枪不入的主儿,再殷勤都是白搭。不过,能拍上余爷的马屁也不错。
腻粉楼这两年也热闹依旧,只是当红的姑娘换了几茬。江美人终于嫁去曹府,做了第三房小妾,虽然曹公子依旧是腻粉楼的常客。
“我们等朋友,有事再叫彩妈妈。”余卿轻声慢语地说毕,在龙立潮身边落座。
“是是是。那老婆子我就不打扰了。”彩妈妈退出闻弦阁,在门外吩咐站班的小厮:“替龙大当家斟上清酒,再为余爷泡上雨前,小心伺候着!”
闻弦阁里客人不多,有一两个认识的商人恭恭敬敬地对龙立潮和余卿拱手施礼。龙立潮坐着向他们答礼时,余卿却站了起来。
“爷,小的过去说几句闲话?”余卿低着头请示主人。
“别耽搁太久。”龙立潮同意了。
那两个贩卖瓷器的商人最近才从江南回来,龙立潮知道余卿一定又去探询故乡的消息了。两年来,余卿从未提及过自己的籍贯和家世。可是龙立潮觉得,余卿在江南除了债务之外,似乎还有别的牵挂。
余卿绕过廊柱,微笑着开始了和那两个商贩的寒暄。那两人都是粗糙的男子,见龙氏商行大当家的得力助手过来攀谈,开始都有些受宠若惊。而余卿态度温文,言谈谦和,很快消除了他们的紧张情绪。他们纷纷打开了话匣子,从景德镇的瓷器说到杭州的织锦和苏州的刺绣,又从江南的土产说到江南的风俗。
龙立潮看着余卿脸上的浅笑。
两年里,自己的这个跟班改变了许多:曾经的胆怯、犹疑和愁容满面,已经换了温雅、自信和言笑从容。不论是贩夫走卒还是富豪显贵,余卿都可以应对得体,不亢不卑。他已经超出了龙氏商行大当家龙立潮最初收留他时对他的期望。
一个身形矫健、相貌英俊的年轻男子走进闻弦阁,在门口往余卿的方向丢了一个不屑的眼色,然后径直过来坐在龙立潮身边余卿离开前坐的位置。
“小余又去听那帮傻瓜啰唆了?瞧他的样子还挺入迷,真不知道他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年轻男子嗤笑道。
“默姑,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来?”龙立潮问,并不理会沈默姑对余卿的诋毁言语。
“字画行老林说了,叫我们就在这里等,那个姓钱的外地客商一会儿来这里会合。”沈默姑说着,将手边的茶水喝干。
余卿向两个商贩告辞后,回到龙立潮这边,见原先的座位被沈默姑占了,于是换到下手落座。
小厮上来重又为余卿上茶,一边笑道:“余爷,上好的雨前就那么一盏,才让沈爷喝了。要不,你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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