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画记》第24章


“这怎么敢?”双卿低下头。被龙立潮这样优秀的男子视为兄弟,已经是最大的成就了。真要和他兄弟相称,自己有这个资格吗?
“有什么不敢?难道你余卿不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大丈夫吗?默姑他们笑你娘娘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争点气,自信一点好不好?”龙立潮一拳塞在余卿肩头,有点恨铁不成钢,“其实你不比默姑缺乏男子气。”
双卿随着龙立潮的拳头摇晃了一下。不顾肩头的疼痛,她又惊又喜地抬头道:“是、是真的?爷真的认为小的比沈大哥也不差?”
“不差。”龙立潮努力忽略余卿的摇晃。自己那么轻的拳头余卿也抵受不住,拿他比沈默姑,是自己撒谎罢了。
“这话我一定要告诉……我要告诉……告诉小九知道。”双卿很激动。
其实她想告诉所有人啊,告诉所有人知道,她余双卿虽是女儿身,却一点也不比男子差!
即使她永远都不会把对龙立潮的称呼由“爷”改为“大哥”,即使她和他之间永远都不可能会有兄弟般的坦诚和亲昵,但她毕竟得到了只有男子才能得到的东西——被那样优秀的男子尊重和欣赏……
看着余卿苍白的小脸泛起淡淡红晕,因为撒谎而尴尬的龙立潮决定转移话题:“咳……方才说起开药铺的事,我想我也学了些药材知识,你又懂些医理,开起药铺来应该不成问题。我们还可以趁此杀一杀那些漫抬药价的无良药商。”
“爷说的是!”双卿也早发现城里药价的不公道了。既然爷说自己有男儿气,自己当然要帮爷做好这件事。
龙立潮见小伙计挺直腰背说这句话,松了一口气。
唉,余卿的男子气——以后还可以慢慢磨练和培养。现在只要他过了对李小姐的相思病这一关,龙立潮也就满意了。
龙府后园的梅花树是去年腊月种的。
去年腊月里的梅花季节,有一天余卿和小九一早就打扮整齐,跟着汴梁赏梅花的人群一起出城去郊外。
黄昏时候,龙立潮和沈默姑看见回府来的余卿衣衫歪斜、神情狼狈。小九脚上还少了一只鞋子。
“瞧这附庸风雅的一对宝,一定是被梅花精变作的美人儿缠住了,这时候才回来!”沈默姑笑得前仰后合,“怎么样,美人儿的纠缠很难摆脱吧?搞得这副衣冠不整的形像回来!”
“还梅花精呢,连梅花树都没看见!”小九抱怨,“余哥哥被挤得只顾往后退,我还要照顾他、保护他,连鞋子丢了都没空找!”
余卿尴尬地微笑着赔不是:“不知道今天人这样多。好九,要不我们过两天再去?”
龙立潮因为可怜这两个人的懊丧,又怕他们不知死活再去胡闹,干脆当晚就请了西城余卿的花匠朋友来。于是后园有了一小片梅林。
说起这位花匠,是余卿在汴梁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姓陶,江南人。龙立潮猜测余卿是为了这个缘故,才和陶师傅走得较近。他们时常在一起议论花种的好坏,还一起含着乡思谈起江南当季的花信。
今年的梅花,花期来得比往年早。
“这样的天气,还要出来看梅花。”龙立潮对余卿的固执不以为然。
“正因为这样的天气,才是出来看梅花的时候呢。”双卿很高兴自己到底赢得了走出院门的机会。
细细的雪粒子落下来,打在后园的梅树上。梅花的花期刚到,树树结着小小的花苞。池边临水的一两处,有几朵先放了花蕊。
双卿呵着手,看那雪地里暗香浮动的花影。映着池水,花儿越发淡了,却又在那极淡极淡的地方,透出一种照眼的明艳。
双卿想起苏州的家里,闺门前也就这样的两处梅花。不知道齐蕴现在会不会也领着齐康看梅花?
“冷了吧?”龙立潮握住余卿的手,“李小姐若知道你为她生了这场相思病,也许会心疼。”
据余卿说,他也有二十四岁了。二十四岁的男子,肩背瘦削得像个少年。难怪李小姐对余卿的爱里有怜惜,第一次见面后为余卿准备的礼物就是药材。
“说起李小姐,小的对不起她。”双卿悄悄抽回自己的手,“若不是小的错办了香缘庵的约会,或许爷此刻已经顺顺利利娶了她,有她相伴着在这里赏梅花了。”
“你的李小姐现在北地,自然也有人陪着赏花赏雪。至于我,”龙立潮停顿片刻,微笑道,“有你陪在身边,感觉也不坏。”
有我陪着也不坏吗?
有我陪着你,原来感觉也不坏啊……
双卿被这个简单的句子迷住了。
不能!她怎么能这样容易就胡思乱想呢?他说那句话,一定是有口无心,而她这样心思飘摇实在没理由啊。
细细的雪粒子不知何时已渐渐开成了小朵的雪花,在薄暮的微风里飘摇着,如同看雪人散乱了的心思。
“怎么不说话?累了,我们就回去。”龙立潮轻轻吹去粘在余卿睫毛上的雪片。
“不累。”双卿将目光躲开龙立潮的注视,努力凝神找一个安全的话题,“听沈大哥说,以前一到初春季节,爷常领马队去番邦行商,做易货生意。这两年怎么没有去?”
“这个你还好意思问我。记得你刚来那年,我原打算调教出一个可以随我远行的得力帮手。谁知道你不争气,学武没天赋,到现在上个马背还要人扶着。让你跟着我去了一趟郊外的牧场,你一到那里就发了两天的烧……” 
龙立潮回忆前情,当时牧场里只有两个兽医,药材也只有治跌打损伤的。他真想把这个麻烦的伙计丢给兽医算了。谁见过龙立潮的伙计像病老鼠似的,拖主人的后腿?
可是想丢又丢不开。小伙计病中发烧,一时醒一时睡,拉着他的手不肯放,一声声管他叫“娘”。
没有办法,他只好像一个“娘”似的,硬是不顾旁边的沈默姑和其他人暗里偷笑,守在小伙计床边。
过后小伙计清醒时开的药方生效,病也渐渐好了。从牧场回家的路上,龙立潮问起小伙计的娘。
“不记得娘的样子。听舅父说,我是爹的遗腹子。娘生下我不久就随爹去了。”
原来余卿昏迷中握着自己的手不肯放,是将自己当作一直想念却又得不到的至亲之人,从自己这里希求保护和温暖……
从那时起,龙立潮才真正决定接受余卿进入自己的府第。也许,还接受余卿进入自己心里的某个角落。
“一个人偷偷笑什么?”龙立潮从回忆里出来,一低头,发现正看着梅花的余卿嘴角含笑。
“爷,那时小的真管爷叫过‘娘’?”虽然沈默姑告诉过双卿,但她总不敢相信。
“何止叫‘娘’,还有气没力地哭着咕哝,要我抱你呢。”龙立潮也笑了。
“啊……”双卿慢慢垂下头。过了一会,换个话题,“明年春天,想跟商行的马队去塞外。”
“做什么?你一出门又要生病。”
“小的会多加小心,求爷答应小的。”双卿认真说道,“小的是想,也许可以有机会探探李小姐。不知道她现在好不好。”
龙立潮看着余卿含愁的眼睛。那个李小姐就这么让余卿心动吗?他觉得有点不理解。
“这件事等春天到了再说。”龙立潮将手落在余卿头上,“现在你梅花也赏过了,美人也思念过了,总该回去歇着了。”
每年的腊月初五,龙氏商行都会在郊外的牧场举行连续七天的围猎会。同行的商人,与龙氏商行有交往的官员,都以参加龙家牧场的围猎为年末快事。
骑上骏马踏过雪地,互相呼应着追捕奔走的猎物,或者围坐篝火喝烈酒、吃烤羊肉,北地的风俗情趣在汴梁的郊外就可以领略。
今年的围猎之会,规模更盛于往年。大家早早打探到,龙立潮打算在这次围猎中锻炼自己的马队,以扩大明年春天上塞外做易货交易的规模。
外面期待和议论着的时候,龙府里面也忙着。胡管家在厅前四处乱走,指挥人准备围猎的应用之物,又要打发客人们事先派来访查的伙计和小厮。
龙府后园里,新开辟了一块场地。余卿和小九正跟着沈默姑学射箭。
“余哥哥你怎么胳膊软绵绵的,简直一点力气没有嘛,还不如我小九。你再这样下去,当心爷不带你去!”呜,没办法。这个娘娘腔去不成没关系,可别连累我小九也一块去不成。
“小九你不要挑剔了,人家一场相思病刚好,当然没力气了。就是他有力气的时候,也不过……哼。”沈默姑想起,余卿一向是个连腻粉楼的姑娘都摆不平的小白脸嘛。
“大姑你做师父的,怎么就只会给徒弟泄气?”小九自己说余哥哥的坏话就可以,听别人说余哥哥的坏话就不可以。
“对不起啊小九,我再试试看。”双卿拾起落在不远处的羽箭,准备重新拉弓。
沈默姑实在看不过去,走近来了,“小余你给我听好,我可只再教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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