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光》第66章


小男孩呲着大白牙傻傻地笑,“不远,走不到两个小时就能到。”不到两个小时,这还叫不远?廖莫莫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只觉得这里条件艰苦。这里是人口稀少的少数民族集合地,因为身居老山,与外处接触并不多。
“我要好好学习,将来像姐姐一样,去大城市看看,那里有大楼。”小女孩嫩生生地说,廖莫莫只能点头,以前她总觉得自己是不幸运的,原来她已经拥有那么多。
廖莫莫去门外找姚应森,他脖颈里挂着韩涵妈妈给的白毛巾,弯着腰身,举着锄头用力落下,姿势有些僵硬别扭,因为力道不对,并没有在地上刨出来特别大的坑。姚应森累得满头大汗,撑着身子站直,转过身看到蹲在不远处的廖莫莫。
“挺直挺直,别佝偻着。”廖莫莫从栅栏边拔起一棵小草,对着姚应森指手画脚。姚应森累得喘粗气,“种庄稼真不是轻松活,来给我揉揉,我腰疼。”姚应森觉得身板直不起来,估计是刚才力道用得大,闪到了。
廖莫莫继续幸灾乐祸地笑着,不搭理他。姚应森开垦的深度不够,只好二次返工,廖莫莫听到妇人在院内叫她,她跑进去询问什么事情,原来是要包馄饨,让廖莫莫搭把手,廖莫莫乐滋滋地洗手加入。
不知道多久之后,廖莫莫隐约听到门外有吵闹声,甚至有棍棒相加的噪杂,廖莫莫坐在凳子上没有起身,探着头往外看,并没有看到什么人,她摇摇头觉得自己太多疑。一会动静更大,廖莫莫坐不住了,姚应森在外面,得把他叫进来。
廖莫莫没有理会妇人在身后叫她的声音,她朝着门口跑过去,被眼前的景象吓得腿软,七八个莽撞大汉或光着膀子或穿着衣服叉腰凶神恶煞地站在那里,廖莫莫并不认识那些人,姚应森呢,刚刚还在这里的。
地上的一滩血迹吸引廖莫莫的注意,她顺着血迹望过去,姚应森已经躺在地上,鲜红的血液顺着太阳穴往下流,廖莫莫来不及多想就跑过去要查看姚应森的伤势。那几位大汉说着廖莫莫听不懂的方言,但是他们的面部表情,还有拖着姚应森往外走的举动,表现的并不和善。
廖莫莫吓得哭不出来,那些人要把姚应森拖到哪里去,绝对不是给他疗伤,如果没有姚应森,廖莫莫怎么办,她怎么走得出去。不顾那些男人的推搡,廖莫莫挤着身子往前探,周围已经聚拢过来十几个人,有小孩子有妇人,对这边的失声痛哭指指点点,却没有人上前帮忙阻止。
廖莫莫终于触碰到姚应森的身体,他闭着眼睛没有反应,脸上的血浆混合着汗水,模糊了廖莫莫的视野,她怕,她怕再也见不到姚应森,更怕在这个陌生环境是她一个人。
“莫莫姐!”一道惊呼声突兀响起,廖莫莫循着声音望过去,正是他们要找的韩涵,韩涵手里面还提着大包小包,像是给弟弟妹妹买的零食。
没有人能帮助廖莫莫,她只能求助于韩涵,希望她能帮忙说些好话,“快救救他。”廖莫莫不知道是应该把姚应森脸上的血捂住还是擦掉,她的手上沾染上鲜血,妖艳却无情。
韩涵质问着某两个男人,似乎是在质问他们为什么要出手伤人,因为韩涵说的是普通话,那个男人回答时候顺势用蹩脚的普通话回答,意思是,廖莫莫和姚应森追到这里,肯定是要抓韩涵的,这俩人不能留,男的拖出去埋了,女的找个差不多人家嫁了。
“是我们错在先,伤人是我们不对,先给他止血。”韩涵丢下手里面的东西,扒着姚应森头看他的伤口,男人似乎并不肯罢休,吱吱啦啦不知道说些什么,韩涵一次次回答,同样是廖莫莫听不懂的话语。
不知道交流多久,首先一个男人气哼哼率先走向韩涵家,其他人唉声叹气纷纷散了。韩涵这才对廖莫莫说,“莫莫姐你别怕,姚先生的伤不严重。”廖莫莫没有选择的机会,她只能选择相信韩涵,相信这个看起来良善的姑娘不会对他们痛下毒手。
韩涵说姚应森伤口有些大,需要缝针,廖莫莫的泪水再次决堤,“这里距离医院多远?”韩涵苦笑一声,“这里和荒郊野岭差不多,哪有什么医院,就是小诊所,在另一个山头,把医生请过来估计也要许久。”韩涵看着廖莫莫真诚地说,“莫莫姐,你相信我吗?如果相信我,我给姚先生缝针。”
廖莫莫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点头,她第一次痛恨自己的懦弱和无主心骨,这个时候谁能帮她拿定主意,让韩涵救,廖莫莫担心结果更糟,不让她救,姚应森的机会太小。
韩涵看出来廖莫莫的担忧,她说,“我大学时候在校医院做过,缝针我试过的。”廖莫莫缓缓点头,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她希望是对的,就像姚应森带着她进山时候的坚决。
韩涵果然不是吹嘘,手法还算精炼利索,只是没有麻药,姚应森疼得冷汗直冒,因为伤口在头顶,需要先把那块头发剃掉,庆幸的是伤口并不是很大。
已经通知小诊所医生,接下来就需要注意是否感染,廖莫莫寸步不离姚应森身边,她怕死了一个人的感觉,只要姚应森还有温热的体温,有均匀的呼吸,她就不那么害怕。韩涵做完这些就关上门出去了,等晚上吃饭时候才再次出现,端着饭菜让廖莫莫吃。
廖莫莫心里有气,恼怒韩涵辜负她的信任,恼怒这家人下手这么狠毒,从出事开始,廖莫莫第一次恨不得把这家人送进牢狱,她想给别人机会,谁肯给她和姚应森机会。如果今天不是韩涵出现的及时,廖莫莫不敢想,她和姚应森是否已经天人永隔。
韩涵把饭菜放在一边,她坐在床边的矮凳上,“是不是觉得他们很野蛮?”无奈摊摊手,“那又有什么办法,他们就是我的家人。”
“大学入校那天是我第二次走出大山,第一次知道城市楼层那么高,第一次知道有那么多五彩缤纷的东西,我甚至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你可能想不到,长那么大我第一次去汉堡店,我站在那里支支吾吾说不清楚食物的名字,那时候我整张脸都憋红了,后来就告诉自己再也不去那里。我是大山里第一个上大学的,尤其是女孩子,不仅是我家人,这里所有的住户把我当成希望和正面教材,就希望有一天我出人头地,能回来给他们讲讲大城市是什么样子。”
廖莫莫抚摸着姚应森的手,对韩涵的话不置可否,每个人从出生开始就注定一条轨迹,谁又是一帆风顺的,如果因为贫穷就去偷去抢,良知和法律也将是虚设。贫穷不是犯错的理由,只是借口。
“我知道你对我很失望,连我都对自己失望。”韩涵拉开床边的抽屉,从里面抽出来一摞泛黄的纸张,一张张摊开,“那天你把钥匙放在我手里面,我知道你是因为信任我,我要对得起这份信任。但是,我还是动了歪心思,因为我怕穷,我穷怕了,我想让家人不那么穷。”
韩涵把那摞东西抽出来一张,是奖状,“有时候我挺恨自己,如果不是我坚持上学,家里面可能不会这么穷,山里人以为上过大学就能找到好工作,就会有光面前途,当初我也是这么想的,去大学才知道,大学并不是一项特别值得称颂的事情,太多人看的理所应当,毕业之后我很久找不到工作,甚至需要编数字告诉他们我过得很好。”
“我说这些,并不是要你原谅我,犯错就需要承担,我只是想对你说声,对不起。”
廖莫莫很久没有做声,不是恼怒而是找不到什么话来表达她此刻的心情,“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有那个心思的?”
“如果我说我一直没有那个心思,不知道你还会不会相信我。”韩涵擦拭下眼角,“打姚先生的那个是我哥哥,在B市工地上班,有一个固定女朋友,说是女方怀孕准备结婚,女方父母要求我们家出二十万的聘礼,否则就要去堕胎。我哥哥慌了,我父母乱了,他们要我想办法,我刚大学毕业,没有交好的好家世朋友,能有什么办法可想。”
“理由说得理直气壮就会变成借口,我不是圣母,做不到包容。”如果在姚应森受伤之前,廖莫莫没有那么恨韩涵一家,贫穷她早就想到,但是他们不该用这样偏激的方式得到。
韩涵又坐了会儿才离开,离开之前对廖莫莫说,“你是第一个没有嘲笑我的,你曾经问过我为什么不对陈宽告白,因为我不敢。”有多少人说过,出生环境只是外在,但是这个外在又影响了多少人的内在,韩涵自认不必别人差,她漂亮上进学业好,但是她家世不好,走出去就矮人一头,在别人追求精神丰满的时候,她依旧物质贫乏。
韩涵想,她失去了?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