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君》第48章


光轻轻地摇动,如今各种地方都不得不节衣缩食了。
帝师陨落
御书房的地面,铺的是金纹乌云大理石,按理说,比殿外粗糙的青砖地面好好跪的多,可是,上官老太太年岁过高,又是文人一个,身子骨十分之不硬朗。
跪在这种光滑可鉴的地面上,几个时辰下来,近乎虚脱。
全身颤颤发抖,额头触地,脊背突出的轮廓在紫色锦衣上清晰可见。瘦得吓人。皇上坐在案子后面慢悠悠的翻看邸报,视若无睹。
冷斩将冷掉的茶水撤下,重新换上。
御书房里静悄悄的,此时的京城正是秋高气爽之际,不暖不寒,明媚怡人。梧桐树的叶子在窗外沙沙的响,一片又一片的阴影落在淡黄色的桌面上,有一种光影斑驳的慵懒味道。
假如不看地上跪倒几乎翻到的上官老太太的话,这是一个令人十足回味的下午,是当年东君最喜欢的季节。
冷斩在香炉里加了些薄荷,皇上放下书简,瞟了他一眼,目光一转落在上官老太太脊背上,皱起了眉。
皇上不喜欢南蜀的文人,她自己戎马一生,看不上他们满口之乎者也的迂腐温吞。而南蜀文人中,她最看不上的就是这个作为泰斗的上官。
要是重气节,何苦要投降?
若是投降了,又为何百出一副要死不活的委曲表情?
看见她,皇上就觉得牙酸;懒得看她拿腔作势,除非不出声,出声便要狠狠的讽刺挖苦。
上官宏自己心里明白,也不去触皇上的霉头,能躲也就躲了,何况如今储君被废,她这个残存的帝师,聪明的话,应该有多远,闪多远。
皇上啜了口茶,也不叫她起身,不无戏谑的道
“都说东君宅心仁厚,天天都有人说承了她的恩惠,失势了这么久,算上她一手提拔的户部,一个求情的人的都没有,没想到,给她求情的,居然是太女太傅,年逾古稀的上官宏,你说这是可悲呢,还是可叹?”
上官宏勉强忍住颤抖的身体,抹了把头上的汗,耐不住有些悲愤
“陛下!纳什荒凉,三千军队岂可无粮?可悲也好,可叹也罢,殿下已经付出代价了,难道陛下真的要赶尽杀绝么?”
皇上的目光渐渐犀利起来,冷笑一声
“太傅这是来兴师问罪来了?”
“臣不敢,臣只知道,殿下至孝,平日里做事,均以陛下为先,百般思度费尽心力。人道伦常,母女血脉相连,陛下不能听信小人谗言,而伤及骨肉啊”
女帝大怒,将茶碗掷向地面。御书房里跪了一地。
“上官宏,你个老匹妇,朕还没找你算账,你倒先来派朕的不是!!东君之罪,你作为太傅难辞其咎!从今日起,削去一切官职爵位,闭门静思己过,全府不得踏出半步,违令者斩!”
上官宏白发凌乱,面色煞白,略微有些浑浊的眼睛透着一种狂热而执着的光芒,她叩首,颤抖道
“老臣罪有应得,但殿下是陛下的亲骨肉啊,万望陛下三思,否则怕自毁长城,悔之晚矣!”
皇上喝道
“拖出去!!”
上官宏当夜便一口气没上来,去了。
可怜全府的人,被活活圈禁,不能踏出府门半步,冒险出门的,皆被当今国舅,正得宠的闵贵人的哥哥京都指挥使闽舍大人的手下,一刀毙命。
两个月之后,上官府男女老幼一百二十九人,除了有九人冒险出府被一刀捅死之外,全都活活饿死。
时值初冬,白日正午存不住雪,夜晚却要冻上薄薄的一层冰,上官府里的死人冻了化,化了冻,就这样又放置了数天。
直到,宫里的上官小贵人日夜跪求,触柱而亡。才解了皇令。
等到开门进了巡捕房的人,那场景简直是人间地狱,惨不忍睹。草根树皮都啃了个干净,以致互相残杀煮熬人肉,左后地窖里发现一个母亲,抱着她的孩子,半腐烂,神态扭曲惊恐,肢体紧紧纠缠分都分不开。
皇上闻听,在御书房里坐了一个下午。
当日盛怒,不过随口一言,没想到没有半个人劝谏不说,底下的人还推波助澜,终酿成人间惨祸。
冷斩轻轻的将茶杯放在帝王的案几上,一板一眼,恭敬得无可挑剔。
御书房里的安闲,已经变成了静默。
帝王摸了摸温热的茶杯。那是她最喜欢的温度,最喜欢的茶具,最喜欢的茶叶,可惜了,她总是感觉不到半丝的欣喜。
冷斩垂着头,一言不发。
女帝慢慢的靠在椅背上,淡然吩咐
“冷斩,把东君捎给朕的袍子拿过来。”
冷斩应了一声,将檀香盒子打开,拿出狐裘,帝王将它放置在腿上轻轻抚摸,良久
“东君也是你看着长大的,冷斩你怎么都不为她求个情?”
冷斩垂眸
“奴才不敢”
”你惧朕残暴?“
冷斩跪在地上,以头触地
“皇上乾纲独断,自有圣裁,奴才身份低贱,见识短浅,岂敢善度圣意”
皇上没有言语,慢慢的抚摸,挥了挥手,冷斩便躬身倒退着撤了。
皇上一点一点的摸着裘皮上毛峰,缓缓的说
“阿君,朕老了,这几日竟然被宵小缠住,出了这么件事情。”
“阿君,满朝堂的人都不敢和朕提,连冷斩也学会避重就轻了,朕……如今真是……孤家寡人呐”
“你看,朕要是不把东君送出去,人人心里都会有个疙瘩,我不希望我们的孩子,在历史上留下半点晦暗,她做得事,都得自己完完全全的承担起责任来,顶天立地的,难道是朕苛求了么?”
“阿君,上官宏竟然来指责朕,你看你不在,他们都来欺负朕了”
皇上的声音微微有些哽咽,闭了闭酸涩的眼睛
“她……得在绝境里杀回来,但是……她会不会恨朕了?”
皇上挺拔的身躯缩回到柔软的狐裘里去,将脸埋起
“你在就好了……东君定会谅解朕,阿君……你在就好了,朕,想你了”
入冬之后,京城下了一场小雪,皇四女出生,陛下大喜,命名天仪苏兰。鈅泰,企望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东亭抱着自己家的小儿子,虎着脸,半句话没有。
东阳倒是笑了笑,大大方方的送了一尊白玉虎。
闵家小子凭女贵,升为闵徳君,位列懿贵君之后,有望问鼎中宫。
帝都境况愈加扑朔迷离。
此时,千里之遥的纳什已经白雪遍地。未闻噩耗,东君和君颜烧热了火抗,将窗子用厚纸糊得严严实实,在地当间摆放一个手塑土烧的红泥炉,烧着稻草根,煮了一锅猪蹄猪肚猪肠,浓浓的香味儿弥漫在屋子里,两人坐着小板凳靠着炉子,伸筷子轻轻的拨锅里烂烂的吃食,火光映在脸上,红彤彤的,十分温暖。
哪管窗外寒风呼啸,大雪满窗。
星火
等京城的消息辗转传到遥远的纳什,那里已经是冰天雪地。薯仔穿着一身貂皮锦衣站在东君面前,不敢抬头。
期期艾艾的将事情的经过,隐晦的阐述出来。
迎来的是意料之中的沉默。
这种状态,没有任何人会怀疑,皇上对太女一党已经开始动手了。
坚信太女会回到京城的人们,无不心里动摇。
朝中暗地里已经乱成一片,以闵家新秀,和薛家为首的老派,各种外戚争相收买,朝中的大臣纷纷观望倒戈,其中以刑部为最。
薯仔流着冷汗心想,若是常此以往,太女归位岂不是只有联合军队的力量?可无论是兵谏逼宫,还是以兵力胁迫,那都是要贻害万年的,和皇上撕破脸皮,这有违孝道,无论如何,史书上都不会有太好的评价,更严重的是将会埋下祸乱的根源。
这些,东君绝不会想不到。
薯仔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
若是东君一直阳奉阴违也就罢了,可谨小慎微了这么久,最后还是这么一种局面,又如何不令人叹息呢?
良久,东君才吩咐“薯仔,以后不要再来纳什了”薯仔猛然抬起头“殿下!您当我是贪生怕死,逢高踩低之人!??”
东君莞尔“你是什么人,我比你还清楚。当年见你倚马兰台,便知你有射雕之志。若我还是当年的位置,你跟着我,我必定不会令你负志难申……”
薯仔骤然打断她的话“殿下!我当初要跟着您就没想过要离开!”
东君将她拉过来按在身边“我从心里欣赏你,带你在身边,就是想,有一天,薯仔能成为一方封疆大吏,泽被苍生。如今在纳什的日子久了,我突然发现,当日我在燕世子的这件事上,真的有些偏颇,可,若时光倒回,过程我依旧会如此,那种形势,那种状况,我放不开他““薯仔以为您生,为您死为荣!“东君转过脸来,看住她,缓缓地说“可我不然,我希望,我兴,薯仔顶天立地,为一方福泽,我陨,你依旧顶天立地,为一方父母。“薯仔颤颤的握住东君的指尖,哽咽半晌“太女……”
“我是不是太女,薯仔都该是封疆大吏,因为我是不是太女,都和薯仔意气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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