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有佳木》第26章


仔细看去,那些人竟赫然是空桑山庄的属下!
他们身法轻巧,训练有素,耳聪目明,一旦接受指令,再也没有松懈的神经,五步一个屏声静气,蛰伏下去就定力十足,分毫不移!
尽管做到最小心,机警的殷无寒还是从浅梦中醒来,觉察到不同寻常的气氛,他拥衾坐起,细细地侧耳听向门窗外,从乱扑窗格的哀凄风吼中捕捉着夹杂的异动。
屋顶后似有轻于猫垫步过的脚步声,那样轻巧,没有十几年枕戈待旦的敏感神经,是绝不可能感觉到的。
殷无寒怒从心起,化解在表面却只是无言不屑的哑笑,他纵身翻起,欲推窗越出,一用力,却突然发觉全身软绵绵的,竟是抽去内力的空落无力!
他仓皇一步扶住床头桌案,握紧拳头,那拳头也攥不出一丁点力气来,他如水静波的眼顿时透出无处可着的一抹阴狠,心如明镜般透彻,清楚发生了何事。
屋外的偷袭者只是按兵不动,殷无寒定气凝神,静下心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在脑中翻转出千百个仇家的名字,他们……都是有可能与殷无寒不共戴天的角色,可思索了半天,一个离他最近的名字却浮上心头——雒棠。
雒棠今晨与他相谈,举止间颇为激动,也不知有何目的?若他不是有所图谋,又为何来纠缠半天?
而那时的药……那时的药不会有异的,药是水苏端来的,且殷无寒仔细查看过,如果有毒他能辨得,屋内也不曾焚香熏染。
那么下毒者只有可能在他接下来的两次进药时做了手脚。
这个人不想毒死他,又能如此不知不觉接近他,也只有雒棠了。
殷无寒收起猜测,稳住气息起身开门而出,狂风立刻扑面迷眼,卷起他披散的发和雪白的长袍,狂舞乱飘。
除了风沙声,院内果然没有动静,一个人影都不曾瞧见,可想都是在暗处窥察,殷无寒唤道:“水苏!”
话音刚落,水苏执一柄煽火的蒲扇从西屋跑过来。
“少主您怎么能下床出来!”水苏被他凌乱的模样唬住了,丢下扇子将他往屋内搡,“外面风太大了!”
殷无寒躲开她的搀扶道:“我又不是一个病秧子。”
“那你也不能故意跑出来吹风啊。”水苏埋怨道。
“雒棠现在在哪里?”殷无寒突然问道,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地锦呢?”
水苏怔了一下。
她发怔,是因为殷无寒冒着大风跑出来就是为了找他们俩?
“地锦在和我一起称药煎药,”水苏不假思索道,“雒棠我就不知道了。”
殷无寒吩咐:“那你去叫雒棠过来见我。”
水苏纳罕着去找雒棠了,院落不大,统共也就那么几间房,故而片刻后水苏就回来了。
“庄主,四处都找过了,雒棠不在。”
殷无寒恍然点头,眉头紧锁。
水苏又问:“你找他做什么,他能不添乱就不错了!”
殷无寒微愠道:“你可知道,我们周围已暗藏了不少杀手?”
水苏此番却不吃惊了,猛省笑道:“庄主,这是水苏的不对,那些人是空桑山庄您的属下,雒棠让我召来以防守此地安全,只不过他们来时你还歇着,就没来得及告诉你。”
“既然如此,雒棠又为何消失不见?”
水苏不以为然道:“他这是不告而别,又会有谁知道他去了哪里?他若是落跑了庄主应该开心才对,万一不幸他是心里有鬼,水苏这就去安排更多的人手。”
殷无寒不耐烦挥挥手道:“好了,我知道了,不要妄自猜测,尽快通知山庄上下为要。”
看着水苏出去,他复又坐下暗自运气调息,却依旧徒然无功,于是不悦的面孔瞬间涂上一层森然的霜色。
雒棠啊雒棠,你何时变得如斯聪明,就让我看看你心里到底有什么鬼!
22、【二十二】
卢吉镇的大风一起,原本屯驻镇上的过往商旅一下子鸟兽四散,在一夜之间变得冷冷清清,要出关的是躲起来避风头,赶往南边的也不做停留,一心往温暖富庶的宝地大捞几笔。
于是卢吉的街道上只偶尔出现几个稀稀落落的人影,商铺都歇业不开,酒馆茶肆也停止待客,这时候迫不得已有事出行的人影,便活像到处飘荡的鬼魂。
迷蒙粗粝的风沙中,雒棠骑一匹青骢马踏风掠入小镇,他匆匆的身形十分显眼,如同死寂的城池中闯进的误入者。
他进入卢吉不到半刻,身后就跟上三四个影影绰绰的黑影,刻意隐匿着远远尾随,许是他们没有经历过北方气候的严酷,诸多不适应使他们不经意暴露了行迹。
雒棠置若罔闻,将马一转,拐入一条曲折的深巷。
那几人迟疑了一下,还是选择在巷口停下马,飞身伏上栉比的屋顶,孰料脚下刚沾上瓦砾,剑光就随一个人影鸣动着逆风掣来!
原来雒棠早已做好准备,故意引他们到偏僻处一手解决,剑气交错,几招过后,那几人就在房檐之上无声地倒下了。
雒棠嗤笑两下,扔下那几具咽了气的尸首,矫捷的身影仿佛一只鹰隼,只需一跃,就准确无误轻身落在停在巷子里的马背上。
他打马穿过几条小道,三绕两绕,终于在他熟悉的一家普通民房前勒住了马缰。
跳下马,大踏步走入小院内,潜伏在四围的青衣人不由闻声轻轻骚动,然后再次恢复平静。
雒棠不曾停步,径直走向殷无寒的房间,推门而入。
他好像很早就在等着他似的,衣冠齐整地端坐在桌旁闭目凝思,沉静胜水,手边是喝剩的半盏茶。
“我去了趟云林寺。”人未至,声先到,雒棠等不及开口道。
殷无寒并不讶异,睁眸一瞧他又收回目光。
在他所猜度的雒棠的去向里,云林寺是极有可能的一个,既然猜得到,就没有脑中情绪的波动。
雒棠也没想会得到他的回答,自顾自坐在他对面,拿过他喝剩的半杯茶一饮而尽。
“你很小心。”殷无寒漫不经心道,不去理睬那沙尘满面的男子。
雒棠依旧坐着,解开外袍,脱下来抖了抖:“和你打交道的人,每一个都会很小心。”
“那如果我告诉你,其实这半杯茶中也下了毒了呢?”他眼中凉凉促狭的笑意。
还未说完,雒棠抖动袍子的一只手撑在了桌案上,五指向下抠动,咬牙看殷无寒阴诡的笑:“你……”
“你也不数数,你比我少活几年,少杀了多少人,你不过是山庄未培养成功的鹰犬而已,还想暗算我?”他慢慢说着,唇边捎上半分自傲,静观雒棠的脸色渐渐转青。
“是么……”雒棠睨着他道,轻吐一口气,披了外袍回身坐好,“如果我也告诉你,我其实根本没有喝刚才的那半杯茶,你会怎样?”
其实茶水已被雒棠偷偷折倒在桌下,殷无寒微微一抖,似是刻意压下某种不满。
“很好……”安静了片刻他粲然展颜道,“你现在果然不像以前那样鲁莽了,而且也会装模作样了,但是事实是我根本就没有下毒,骗骗你而已。”
雒棠也微微笑着:“这么说来你还真是别有心思,不过你错了,我还完全不会捉弄于人,适才只是为了让你高兴一下——你高兴么?”
“我很高兴。”殷无寒似乎很开怀,“我很高兴你来配合我,而且我还很有兴趣听一听你此去云林寺的趣事。”
明里暗里,刀枪不见,虚晃半天这才转入正题。雒棠正色道:“云林寺经彼一役,战亡上千僧侣,已经溃不成军,古刹也烧成了一片废墟,完全断了香火,满目疮痍重建极难,这都是你们的杰作,你们算是称心如意了。”
殷无寒顺他的意点头称快道:“很好,很好!枭阳宫又去了一大心头之患,我当然高兴了!就不知道宫主是否高兴?!”
雒棠目露冷光,怎么看怎么觉得殷无寒是在故作快意。
“苍衡高兴不高兴,你会不知道么?你应该很了解你的尊主。”
敛起强笑欢颜,殷无寒终于恢复常态,眼含隐忧:“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告诉我,苍衡还在云林寺,在云林寺的尖石林中。”
“你的猜测准确无误。”雒棠答得无情,可脸上动容道,“苍衡确实还在尖石林中,我刚去时小栾也还困在那里。”
肃静片刻,殷无寒闭目讥讽,声音竟然轻轻颤抖:“自作孽……不可活……”
他无声地笑了,也不知道在笑什么,只是很勉强。
“后来怎样了?”他问道。
雒棠道:“后来苏琅来了。”
殷无寒双眉一蹙,眼底闪过瞬间的明亮,那黯淡中的色彩就像干旱的大地突遇一片春雨,柔和而宁静。
果然啊……苏琅虽然曾对他布下心机,他们之间的感情还是存在的,他们长久以来的彼此牵扯不可能一笔抹煞。
雒棠心尖隐隐作痛,尽管他很想知道殷无寒和苏琅到了什么程度,他会不会对苏琅依然眷恋,可他怎样都问不出口。
“他后来怎样了?”殷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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