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烛西窗冷》第1章


、连成阁

我曾经梦到过一个人,他有着碧落之水一般澄澈沉静的翦眸,眼色哀伤,说:你还要我等多久?唇瓣翕合,如同一朵枯萎的莲花。
我被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从梦魇中惊醒,蓦然睁眼,只觉得眼神清明,死死地盯住被夜风掀起来的窗帘,半晌后,神思方才回到我的身上。
不过是子时一刻的样子,外面的星光还很宁静悠远,隐隐约约竟然勾勒出了一柄剑的模样。
我是一名剑客,终日与剑相伴。看到天边挂出一柄剑来,总归是安心的。于是我侧身躺下,手扶住枕下的剑柄,那玉制的剑柄在我手里暖热了好几分,辗转数次,终未能成眠。
难耐,取出长剑崇绮,踱步空庭,对着月光静静打量。
崇绮约莫三尺长,躯体莹白,是欧阳大师晚年的作品之一,为江湖人所称道,现在却落入了一个及笄之年的女子手中,不得不说是个讽刺。
传闻这是为其亡妻所铸的剑,那些人满天下的去搜寻此剑,却忘记了,既是为悼念其亡妻所做,自然该与欧阳大师的遗体葬在一起。不巧让我得了个空子,不费吹灰之力便得到了宝剑。
只是,江湖女子多对此剑情有独钟,在哪里都逃不掉她们的追杀,不得已加入了连成阁,渴望得到庇护。
只是,只是。
这世上,谁能求得谁的庇护?
就像我,就像我手里的崇绮。
我们的手上,都是为了生存,沾染的别人的鲜血。
挑、刺、割、劈……全身上下似乎都舒畅开来,寒光一闪青天碎,剑尖横扫地玄黄。对着苍苍月色,我斜斜挥出一剑,潋滟的月光似乎被剑割裂成了两半,一半送归亭台水榭,一半尚在我剑尖留连。
“好剑法,不愧是我萧然座下的歌于畔!”只听身后有人击掌而笑,我扭头看去,道:“阁主高夸于畔了,哪里有阁主说的这般好!”
萧然又是一阵爽朗的笑声:“于畔谦虚了,若不是你,我们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吞并了江南林家、上虞薛家?若不是你,怎么会有我这连成阁的半壁江山?”
我笑笑道:“多亏了阁主决策英明,怎么会全全归功于我一无名小卒呢?”
“于畔向来为人低调啊!”萧然含着笑摇摇脑袋:“连成阁的三阁主若是一无名小卒,那不是说我萧然眼光短浅么?”
我恭敬地垂下头来,道:“阁主这般说来,倒叫于畔难堪了。阁内人才比比皆是,若不是阁主提拔,三阁主之名又怎么会轮到于畔身上。”
“于畔还是跟我拘礼了,”他道:“今日怎么又是这么早就睡不着了?”
作为一名剑客,我睡眠一向极浅,轻轻一点响动都能让我瞬间清醒过来与人刀刃相向。只是最近……我只能在无数个似醒非醒的梦境缝隙间囫囵地睡一下——我甚至都不知道我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的,半夜里神思似乎特别的恍惚。
但是……他怎么会知道呢?
“还是好好睡一下吧,我还有很多事要交给你做呢,若是让别人去做,总归是不大放心。”他露出了一个很柔和的表情,安慰我:“若是压力太大告诉我一声就是,别死闷在心里。”
我垂下眼帘,盯着崇绮锋利的剑尖,眼底是被崇绮反射出的月光极冷的光辉。
他见我不答话,又自顾自的说下去了:“你刚归来没几日,再休息些日子,我便要你去江南……”最后,却又停下来了,只是看着我,什么话都不说。
我心里也约摸猜到几分,试探问道:“可是江南秦家?”
他点点头,轻轻地说道:“确是如此,你可知道二十年前江湖上的‘白狐公子’?那便是家父。”
我心下暗惊,素知阁主的性格变幻无常,偏生嫉恶如仇,却不料还有这样的缘由。
在连成阁企图吞并别的势力的时候,江湖上有人断言,连成阁不过在江湖上颇有盛名,擅自上门挑衅怎能在那些名门贵族手下吃到好果子呢?
不料,江南林家、上虞薛家,不过数月之内便被连成阁悉数拿下,江湖人毕竟心里还有有些气的:嘿,即便是人把东西全送来了,你连成阁怎么也不推辞一下啊?
说到白狐公子,我倒是有些耳闻,据说他终日一袭白衣飘飘,俊逸潇洒,笑容就如同白狐一样干净纯粹,却又带着些狡黠在里头,可惜却英年早逝,曾经亦是因为他,江湖上掀起了轩然大波:白狐公子乃是魔教潜伏多年的奸细。
终于在正派人士的插手下,白狐公子被几家联合绞杀于无垠崖。
一时,江湖里人人自危。
此时尚是凌晨,我只觉得莫名的心慌涌来,似乎是深秋的潮汐一般,将我迅速淹没了。
江南秦家、江南秦家。过了今日你还能继续维持你上百年的荣光么?
我向着未被小楼遮住的一角天空望去,启明依旧熠熠闪光,却不知为何让我感到阵阵凉意,凉彻心扉。
次日凌晨我便启程了,收拾的东西少得可怜。身外之物带去又如何?莫非还能为我此行带去更多的胜算?
继江南林家之后,江南又一大族将会匍匐在我连成阁下。

秦允长身玉立于扬州街头,俊眉斜斜入鬓,含情目似笑非笑,美丽得仿佛不该出现在凡世之中。
这么一个优秀的人出现在这里,不知道的人只道是他在寻人,知道的人方明白:此公子不是花痴,不是情痴,他只是一个路痴罢了。
扬州一向繁华,白日里亦是一片风景无限,看着那些商人这般生意倒是颇有趣的样子,不知不觉便偏离了原先的轨道。本与朋友相约要去盈袖楼,没料到,居然走到了另一番天地。 
拐了一个弯,就瞧见一个三层楼之高的茶楼。素素曾说他闻香知味,鼻子跟狗一样灵。他便是被茶楼那袅袅的茶香给勾进去的。
“诶,客官您好,可要喝点什么茶?”一进门,殷勤的店小二就笑容满面的问候道。 
秦允四处望望,稍一打量,便走到一个临窗的位置坐好,对店小二道:“方才我闻到了特供给皇族的碧溪茶的味道,可有剩余?若是有便来一壶吧!”
小二先是诧异的盯了秦允两眼,悄声道:“原来公子竟是一个识货人!小子有眼不识泰山了,您来的正好,方才掌柜的才交与我二两呢!您请稍等,小子立马给您泡去!”
秦允笑笑:“那就多谢小哥了!”
正在此时,秦允听见了一首歌谣。很轻柔的哼唱,却绕梁三尺有余,久久不曾散去,顺着歌声看去,是一个碧衣的女子在一边卖唱,声音清冷,就像是刚从地里引流出来的山泉,煞是好听。
他一边听着,一边用指尖轻叩桌面,和着那歌女的乐声:“烟花三月里,送君下扬州,舟身那么长,相思如何忘?……”
他拍拍手,唤来了店小二:“那位姑娘是何方人士你可知道?”
小二笑道:“公子说笑了,小的不过是个店小二怎么可能知道呢?倒是她最近总是在我们茶楼里面卖唱,因为唱得曲儿好,因此为店儿里增色不少,所以掌柜的也就默许她在这里卖唱了。说起来,姑娘家家的,在外面求个生活也难。”
小二欷殻鹆松畹牟灰住G卦实溃骸奥榉承「绨镌谙掳涯俏还媚锝泄闯磺珊茫俊?br /> “当然,公子,这是您的茶水,喝着茶听曲儿别有一番滋味。小店还经营了饭食,您若是有想吃的尽管吩咐,保准来得快!”
秦允点点头,示意他快去,小二走到那姑娘身边如此一说,姑娘顿了顿,眼光狐疑地扫过秦允,似乎在看这人是否是靠得住。秦允善意的笑笑,这位姑娘可有趣得紧。
在店小二的引导下,姑娘终于缓步而来。
方才只注意歌曲了,哪里来得及打量,只见这姑娘袅袅婷婷如同一枝含苞待放的白梅,虽是地位卑微的卖唱女,可是却是那样的卓尔不凡——就像是高高在上的女仙,悲天悯人地看着凡尘中的一切的进程,却也那么残酷地,看着万物的进行。
就是那样的一双眼睛,犹如冰雪初绽,叫人再经历三生三世亦不能忘怀。
“池歌见过公子。”她缓缓见礼,后看着他,等着他点曲儿。
秦允微微地笑笑:“就专拣你拿手的歌来唱吧!”
“是。”池歌抱着古琴,在一旁拣了位置坐下,唱:“……一杯相思酒,两滴情人泪。到如今,花飞粉谢,珠落散。莫问当年朱颜戴玉翠,只怨谁错把鸳鸯配……”声音清冷犹如黄鹂出谷,一啼竟有如泣血。明明歌词并没有什么出众,却听的人心中最温柔的那个角落缠绵得一塌糊涂。
“你是哪里的姑娘?”秦允突兀地来了一句,他素来知道扬州城里的姑娘们有个规矩,尚未接客的姑娘都是没有月俸的。往往都会在外面卖唱以度过没有月俸的时期。
若是池歌真是哪个楼里的姑娘倒好了……
正被中途打断,池歌有些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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