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匣之鹄》第37章


后事了。 
乡邻们怕年迈的阿公承受不了这个打击,只好心的欺骗着阿婆的病会好转,就将他扶到院中歇着,阿公将邹寻叫到身边,问道,“孩子啊,你告诉阿公,阿婆的病究竟怎样了?” 
邹寻不知该如何回答,看着阿公早已布满皱纹的脸,满头的白发,瘦弱又佝偻的身子…他不能说真话更不忍说假话,只能良久无言。 
那一日,所有的人都散了以后,阿公独自坐在阿婆的床前,握着阿婆的手,一遍遍唤着她的乳名,不停的同她说话,直到握着的手,已经冰凉… 
那日一早,阿婆还对邹寻说过,叫他不要害怕,她昨晚梦到自己的病都好了,还摸着他的头说,阿婆不求你今后有何成就,即使一事无成,只要做个好人就好… 
阿婆去了之后,几日前还可以上山砍柴的阿公,突然手脚都无法再动,连话都说不出一句,只会傻傻望着阿婆曾躺过的床大笑,笑着笑着就哭了起来,村子里的人都说,阿公是失了神智…… 
后来,老夫妇的儿女回来了,将那破烂的小屋翻遍,也未找出几文钱,都大失所望,竟找来了人贩要将邹寻卖掉,在人贩子要将邹寻带走时,几月都不能动一下的阿公,竟突然伸出大手将他的手握住,紧紧的,死死的,脸上已是老泪纵横,嘴里却只发得出啊啊的声音,不知为何,邹寻知道那是在叫他的名字…… 
人贩掰开了阿公的手,强行将邹寻带走,大敞着的房门内,阿公向他伸出的手臂无力的抓着,浑浊的眼中光华渐失,邹寻将这一幕深深印在脑中,他知道这一别,永远不会再见,他知道,那些狠心的儿女,绝无可能照料阿公,可是他,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阻止不了……
如物品一般几经转手,邹寻被卖到了太仆府上为侍从,却因坚决不用管事所取的名字,被狠狠打了一顿,罚跪在院中,寒冷的冬日,从月升跪到日落,身上只有一件薄衣,北风化作冰冷之刃,一寸一寸切割着他的肌 肤,意识已经模糊,但是,却不愿抛弃他的名字,如果连名字都没了,那么曾经的一切,也会离他越来越远,最后消失不见。 
就在他以为自己也许就这样冻死时,见到了归家的太仆,太仆看到他的长相,几乎是震惊的,因为他与太仆逝去之子尤为相似,太仆问起他的身世,而后道“我不改你的名字,但是要改了你的姓氏,从此后,就叫邹寻吧。”
太仆将冻得僵硬的邹寻带回温暖的房中,给他厚厚的衣服,温热的食物,邹寻请求再见阿公一次,太仆却告诉他,现在他已没了自由,若是想见到阿公,只能按太仆的要 求去做。就这样邹寻被太仆认作了义子,虽称太仆为父亲,却只是他用来为子女复仇的工具。
虽然吃穿用度都如同真正的大家公子一般,然而他每日只是被关在房间里,由太仆安排的各位师傅教他读书习 武,琴棋诗画,太仆每晚都会来检查他的学习成果,若是有丝毫懈怠,都会被重罚。在那段任人摆布的时间里,邹寻强迫自己不要有任何感情,只要感受不到,就不会觉得难过,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
见阿公的这件事,直到他的武学能将师傅击败时,太仆才允了,但是得到的消息却是,老人在他走后不久就已过世…邹寻并没有很大的反应,其实他早就感觉得到也预测得到,只是…不敢去想也不愿接受而已,他知道,从此以后,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需要他去牵挂之人,他要做的,仅仅是活着。
邹寻十四岁之前,很少被允许走出房间,他总是有堆积成山的书卷要读,总是有太仆留给他的各种任务要做。他的侍从,是一位不会说话的男子,只负责照顾他的生活,所以,邹寻已渐渐不知如何与人相处,总是独自一人静立于某个不起眼的角落,仿佛不存在一般。 
也就是那时,太仆开始将辰熠的事情讲给邹寻听,告诉他,将来会制造他与辰熠相处的机会,邹寻要做的便是让辰熠喜欢他。开始的时候,邹寻并不在意,只当是一件普通的任务,然而随着从太仆口中了解辰熠的事情越多,就越是不禁在头脑中去勾勒这那样的一个女孩,她的直率,她的跋扈,她的天真,她的一笑一嗔…那个女孩,是那样的真实…是他苍白的世界中,唯一一个彩色的点缀。 
所以,第一次见到辰熠时,他是极期待的,她果然是一个坦诚磊落,毫无心机又无城府的女孩,虽然难免有时会偏激一些,然而她的心思纯净透彻的如同琥珀,却也因此嫉恶如仇,最无法原谅他人的欺骗与谎言… 
辰熠曾经在给邹寻的信中,赞他如初雪皓皓之白,不蒙世俗之尘埃,是一位值得仰望的男子…邹寻读了信后,不禁苦笑,就是这样一个你全心全意信任的人,要去欺骗你啊…… 
那时,他还不知自己对辰熠的感情,只是有意忽略着心中的感受,去完成太仆要他做的事。本以为,太仆不过是要家中显赫,然而,直到姻缘已定,他身着喜袍,成为辰熠夫君之时,太仆才告诉他辰熠父亲之事以及将来的打算,那一刻,他的心中是那样的绝望与畏惧,他的所作所为,将会带给辰熠怎样的伤害?
如果对他来说同样重要的两个人,注定彼此对立,他该怎么做?他邹寻,就连做一个好人,都做不到……对于有养育之恩的太仆,他不能辜负,亏欠辰熠的太多,最终只能以命偿还……
(四)结局
叛乱一事,已过去了许多时日,辰熠站在桥上,望着那平静的湖水,虽然刚刚入秋,她却感到透彻心扉的寒冷,她曾以为,那个男子真如冰雪般冷酷无情,然而,在他微笑着说永别之时,她似乎感觉到了他的无奈与悲伤,在他的身影消失在千军万马之中时,她的心竟如被生生绞碎一般疼痛,她恨他的欺骗,但是,她也爱着他…… 
轻轻问道默默站在身后的苏璋,“你说,这水会很深么?” 
少年正惊喜于几日不曾言语的辰熠终于开口说话,立即答道,“湖面无一丝波澜,该是很深吧。” 
辰熠向桥边走上几步,“若是不慎跌入这水中,会死么?” 
突然明白辰熠用意的少年,呼吸差点滞住,什么意思,她要跳下去?慌忙几步拦在辰熠身前,双臂死死将她勒在怀中,让她动弹不得。 
“放开我……”辰熠无力道。 
“不可能!” 
“你这是在做什么?我想做的事,你当真能拦下?”辰熠有些恼怒。
少年自嘲道,“殿下想做的事,苏璋何曾拦得住?但是除非我死,不然绝不会看你在我眼前死去。” 
“夺取兵权,谋权篡位,又险些害得沧旸…千绥未来的君王失了性命,王府之外,围着层层禁军,我做了那样的事,难道还有活路?还不如自我了结的好……” 
少年心中苦涩,是不是,他去了,你的心也随着去了…缓缓松开了双臂,“若殿下决意如此,苏璋陪殿下一起死”,说着,少年神情决绝,先行几步跨上了桥栏… 
少年的举动让辰熠心中惊慌颤动,苏璋身子微倾,就要跌落水中时,被辰熠拖拽住,猛拉回来,脚还没站稳,脸上就受了重重一掌,顿时肿了起来,也将少年眸中本就蓄着的泪水震落,少年哽咽道,“苏璋人微言轻,无法劝说殿下为自己或是为苏璋活着,难道连陪殿下一起死的资格都没有么?” 
辰熠心中揪痛,俯了身子去抱住坐在地上那个发髻松散,略显狼狈的少年,轻柔的声音道,“是我自私,是我不好,今后只要能偷得一天时光,辰熠都会与你共度。”
数日后,沧旸来到了辰熠府中,屏退了众人,只余她与辰熠,桌上摆着两杯酒,沧旸道,“一杯是好酒,一杯滴有钩吻之毒,选吧。” 
辰熠勉强笑道,“三姐,要与我共饮?” 
沧旸道,“姐姐我身体不适,你自己饮吧。” 
辰熠静静看着桌上那两杯酒,不知毒性有多大,一会,有没有机会同那个浑身是刺的少年告别,轻轻执起一杯,刚到嘴边,却听沧旸平静道,“放下,那杯是毒酒。” 
辰熠一愣,她不知沧旸是何用意,更不知她所言是真是假,于是,举着杯子的手,就滞在了半空,沧旸冷哼一声,拿起另一杯一饮而下,然后将辰熠手中的杯子夺下,将酒洒落在地,“这种事情,若再做一次,你就没有选择的机会,从此后安分一些,头脑清明一些,乖乖留在府中三年,三年后,我给你自由。” 
这句话才说完,就有一位侍卫急匆匆求见沧旸,在她耳边轻言几句,沧旸便急急离去,面上竟带着欢喜的神色,是她的那位宝贝夫君醒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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