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倦客》第74章


对他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时,高二时,男生们讨论政治,他曾经说过长大后要挣钱的第一件事带父母到北京玩,还说作为一个中国人怎么能不去看看首都是什么样子。
他请了一星期病假,没来上课,似乎没有人关注,没有人知道。
那天,老师来告诉我们,他得了白血病。
这段时间同学一直组织捐款,其实也凑不了多少,他不要。
有同学跟他聊天,他说反正治不好了,所以决定放弃治疗,家里的钱甚至不够做几次化疗,干脆都留下来给父母,也算是自己的歉意,生下来没孝敬过父母一天,还得了这么重的病拖累他们。
我不想说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是心情难过。
有时候事情真的发生在身边,身上,就会明白,这和书上不同,不是轻描淡写几句话就能看开的。
番外:甄老板【上】
雨。还在不停地下。
好像从那天起,它就没有停过一样。
雨打在房檐上,打在街道上,是不是也打在人的心里?
当然,这种诗意的话肯定不是我说出来的,谁知道我是从哪本线装小册子上看来的。
开文都要介绍一下我自己,小女子家姓甄,不巧有酒肆一座,所以人称“甄老板”。
其实我一直希望自己姓钱,再去个名叫“多多”,或者叫“俱来”,反正我不知道我爹是谁,这么取名也没有七大姑八大姨爷爷奶奶老祖宗来管着我。
但我娘以一个鞋底抽打破了我对姓名的宏观调控,所以我的改名计划胎死腹中。
我娘去世的早,但她老人家有先见之明,明白她一走没人照顾我,所以从小就让我学武功,凭着三寸不烂之舌硬生生地将我塞进了华山。
各位,华山啊!那可是九五之尊啊……等等,好像有什么不对?这段先略过。
总之,我从华山学了一手武功后,顺理成章地从我故去的娘手中继承了这家小酒肆。
行文至此,大家可能就想了,甄老板好歹学了点武功,为什么不去江湖上行走一番,成为女侠搏个名号,顺便再拐个楚留香般能文能武,让万千少女倾倒的美男?
非也非也。
我的梦想就是把酒肆发扬光大,开成镇上第一家,然后揽钱成为第一富豪,到时候姑娘我要貌有貌,要钱有钱,要店有店,想跟谁来场轰轰烈烈荡气回肠的那什么,还不是钩钩手指头的事。
我娘从小就教导我,不为五斗米折腰的前提就是:我根本就不需要那五斗米!
话说今天,因为下雨的缘故,酒肆里人不多。
我对着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正幻想着某天我家财万贯,带着万千家丁去拐骗良家美男的情景,越想越美,越想越激动,就差没把邻居家的弟弟骗来做个现场表演时,有人进来了。
一看这人的面相,我压力就很大。
那面上的三道疤,那空荡荡的右臂袖子,那比我家砍肉刀还锐利的眼神,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体格。
我敢发誓,如果街头那算命的看见这人,肯定又要对我吹:这个人的命格就是“逢龙遇虎”和“无事生非”,谁沾谁死,谁碰谁倒霉。
但不管怎么样,他已经进门了,要把他轰出去可违背了我从商多年的原则。
我淡定地起身,优雅中带着奢华与严肃,迈着大家闺秀的碎步迎上去,努力让声音能甜的掐出水来:“客官,要点什么?”
其实我心里已经给了他一个外号:“冰山兄”。
冰山兄先打量一眼四周,带着一个非正常职业者特有的警惕。
我的酒肆并不大,有八张桌子,角落里坐着三个人,另一个角落里却单独坐着一个人,伏在桌上,似乎醉倒,等一会还要操心怎么把他扔出去,唉,麻烦。
冰山兄收起伞,坐下来,说:“一壶酒”
他也只是来等人而已。
我提着酒壶无比优雅地走过桌子时,那三个人中的一个突然抬起手。
做了一个迅速而奇怪的动作。
冰山兄的手也举起来,迅捷无伦,微不可察地一挥,那人一怔,放下了手。
那人脸上一片颓然,一言不发地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我正把酒壶放在冰山兄面前,见那人出门,我赶紧追上去:“客官,钱!”
——想从姑娘手中逃单?哼哼。
那人已站在门口,听得我说话,回头惨笑道:“看来我,走不了了……”
废话,你连钱都没付,怎么可能走得了?
我刚想表达我的愤慨之情,他的眼神骤然迟钝,瞳孔骤然收缩,嘴角眼角的肌肉骤然僵硬干裂,脸色骤然变成死黑。
呃……这个状况……不是吧……
我惊道:“客官,你……你的脸……”
那人从怀里掏出什么东西来塞进口中,喃喃地道:“我没事,没事……”
没事才怪!瞧你那一幅死人相。
他喉咙里一阵阵“丝丝”的响,他的人已倒了下去。
一倒下去,整个人就开始萎缩,就像是一片叶子遇到了火焰,忽然间就已枯萎。
冰山兄对我的惊叫声充耳不闻,端起酒壶自斟自饮。
我说好歹我也是一貌美女子,虽然尖叫起来确实不怎么优雅,但是你也不能……
这时,伏在桌子上的青年微微一抬头。
这青年面青如鬼,腮边的乱须给让他有一副落拓苍凉的感觉。
但他的目光却锐利如刀。
我心中一抖:“别添乱了嘿……”
冰山兄端着酒杯,迅速地一瞥。
那青年顿时又伏在桌子上,却觉得一身彻骨的寒意。
他们明明就是危险,可他们要找的人比他们更危险。
危险不是一样东西,而是一种感觉。
因此虽然看不到,却感觉得到。
我觉得象有千万个人在偷窥我一样,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眼里。
但他们最主要的目的应该是偷窥冰山兄。
但他依然能够安然不动,好像自己正坐在空无一人的屋子中。
冰山兄一扬酒杯,杯中酒水飞溅,向角落里另外两个人飞去,颗颗水珠如同颗颗晶莹剔透带着杀气的唐门暗器:情人泪。
角落二人腾身跃起,这些普通的酒水落在桌上竟灼烧出一块又一块黑斑,还发着嘶嘶的声音,冒出微微的青烟。
两人对视一眼,他们的头上也有水珠滚滚而落。
汗珠。
雨还在下,下得伞上也沙沙地响。
距门口三百步外,我听见有脚步声,不紧不慢,像是散步一样悠然。
我看见随着这脚步声响起,冰山兄的嘴角边忍不住轻轻扬了扬,带出些许的,无法察觉的弯度。
二人中一人走出,一拱手道:“是我们中的一个兄弟有眼不识泰山,惊动了前辈,既然前辈已经以牙还牙,为何还要刁难我们?”
两百步。
我耳中数着脚步声,眼见冰山兄目光冷如冰霜,语气却很慢,很缓,更是很硬:“因为你们差点毁了我的兴致。”
两人的额角和鼻尖已冒出豆大的汗珠,只觉得手脚冰冷。
仿佛这家酒肆已经被阴影完全笼罩。
死亡的阴影。
一百二十步。
来者何人?我不由得咽了口唾沫:千万别又是个闹事的。
“滚。”冰山兄冷冷地呵斥,低声却更加沉重,几乎压的人喘不过气。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表情,但我觉得我好像要晕过去了。
两人什么也没说,乖乖地拖着地上的尸体,夺门而出。
另一个角落的青年抬起头,似乎想笑:“他们是来找我的,没想到前辈居然出手相助。”
可惜冰山兄一点也没给他面子:“你也滚。”
我眼一翻,差点厥过去。
倒不是为那个鬼脸,我是在想如果冰山兄转过头来对我说一句:“你也滚。”我有没有站在这里与店共存亡的骨气。
这是我的店啊,老兄。
差可告慰的是,冰山兄没来得及把我赶出去,门外的人就已经进来了,正与灰溜溜出去的青年擦肩而过。
我正躲着冰山兄的目光,只听见来人以低沉浑厚磁性又有些小柔和的声音:“没想到你先来了。”
于是我一抬头——
事后多年,我最后悔的就是这一抬头。
在我的想象中,我与心中之人的初次相遇应该是:雨日,我穿着洁白无瑕而飘逸的裙子,秀发飘飘,打着一把小油纸伞,手中拿着一枝鲜花,含羞带怨,娇弱多姿,站在西湖中的小舟上。
我突然一失脚从舟上滑落,就在纱裙离湖水还有一指的距离时,那人就如同心有灵犀一般接住我,然后在水面滑过,这样我就可以抓住机会与他对视,含着羞怯靠在他的胸膛,在靠拢中产生无言的情愫。
现实是,我蜷缩在角落里,穿着酒肆的粗布麻衣,两只手呈鸡爪状靠在胸前,张大口并伴有连吓带惊后的青紫色和狰狞表情,傻呆呆的看着来人,连话都忘了说。
冰山兄,虽然你把一个如梦如幻的美男带到我面前来,但我依然恨死你了!
我匮乏的词汇没法明白地形容来人,虽然他没有笑,面部轮廓也趋于英俊和刚毅。
但我觉得他踏进店门的那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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