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落》第2章


高蔚家乡在北方,陈旭去了她老师家,又辗转了两个镇子找到初中同学家。女孩姓崔,已经嫁人,怀里抱着吃奶的娃娃。
他没讲自己的意图,假意称单位搞入职调查。女孩心思不深,边哄孩子边介绍高蔚。
陈旭听着,眉头愈皱愈紧。高蔚父亲是远近闻名的酒鬼,喝多了打老婆,揪着头发在地上拖,每到这时高蔚抱着妹妹跑,因为父亲醉了抓什么往死打,妹妹傻不知道躲。
女孩指着自己的头,“她爸最可恨,专打脑袋,我怀疑晏晏就是被他打傻的。她妈脑袋上的伤没断过,夏天出门都会蒙头巾。有一次高蔚护着她妹跑慢了,结果,他爸用铁勺子拍她,她整整吐了一礼拜,我和祝子翔每天守着她,从家里拿吃的给她。”
“她爸后来呢?”
女孩解恨地说:“死了,喝多了从山上滚下来摔死了。”
女同学拿出小学时,为数不多的几张合影。照片中的高蔚瘦小纤弱,但是,一双顾盼流转的大眼睛,乌葡萄般可爱。
陈旭记下高蔚母女去燕都的时间:父亲去世后。
小镇上没有旅社,晚上在女孩家借宿,吃过饭,女孩津津有味看偶像剧。
陈旭百无聊赖,“这节目哪好看?换个台?”
女孩立刻柳眉倒竖,“这是祝子翔演的,不能换。”
等到某个外型帅气的男孩出来,女孩象打了鸡血,“快看快看,多帅嘞。”
陈旭不以为然地看看,片刻后想想又看一眼。
从浩繁如烟的记忆深处找出祝子翔是第二天回燕都的火车上。不是因为其俊俏的脸蛋,是跟一笔钱相关。那时,陈旭刚刚离开老潘自立门户,这个偶像剧明星是第一个客户,委托寻找一个左耳廓缺半角的男人,再问其它线索,没有。
陈旭对找人的经验不丰富,更不想接没头没脑的生意,随口胡扯了一个价钱,想吓退他了事,可男孩没打磕巴付了。几天后催问结果才想起这码事,干脆敷衍说很难找,得加钱。就这样,前前后后蒙来两万多。最后,男孩大概醒悟了,过来要退钱,他连说带吓退了两千。
陈旭想,人的命运真奇怪,当初傻叽叽的孩子今天成了明星,老天啊,摸不准给谁就发了一手好牌。
作者有话要说:
、从不露面的陆少
陆局长公子大婚在燕都是个轰动事,陈旭也有所耳闻。据说,陆家彩礼丰厚又许诺将来帮助儿媳妇投资生意,身为贫家女的麻雀转眼成了人人艳慕的凤凰。
一天,陈旭路过老城区,想起了可怜的高蔚,不知道她会不会知道,婚事的成功有自己的帮衬。局长夫人收到他添油加醋的汇报,还洒了几滴心酸泪呢。
果然,听小食店老板说,母女已搬到新城通亮宽敞的新楼房,晏晏妈也不再当保姆,专门在家照顾小女儿。他想,这年头,想翻身除了靠绝好的运气,还得有个给力的女儿。笑贫不笑娼的年代,就算卖闺女也得有值得卖的资本呢。希望老天看在他做了一件善事的份上,给自己来点好运气,打赢官司吧。
想起官司,陈旭又是头大如牛,老婆的态度很强硬,不留任何缓和的余地,誓要争下抚养权。去咨询律师有几成胜算,被告知:他没有固定工作和稳定收入,在争取抚养权方面不占优势。
于是他跑去咨询老潘,有什么好主意。
老潘介绍说恰好有个朋友想找司机,不如先去干几个月,借机争下抚养权再说。
见到雇主才知道,是陆公子。司机是为太太高蔚雇的,说白了,虽然婚姻是幌子,可不希望绿帽子扣到自己头上。
就这样,私家侦探变成了司机,每天负责接送陆太太。
婚后,高蔚在婆家帮助下办了一家卫生材料厂,摇身变成老板。她的行程依旧简单,除了上下班,周六回娘家,周日回婆家,再无其它去处。
有了近距离接近高蔚的机会,陈旭觉得这两口子挺般配。男的声名狼藉,女的是怪人,洁癖到了邪门的地步,而且嘴长在她身上似乎是个摆设,半个月下来没说过一句话。倒是她的助理,刘姐,挺客气,有什么事都提前打招呼。
不过,这份工作无可挑剔。送陆太太上班后的时间归他自己,揽几单私活也不影响。他的车子不允许进材料厂,无论刮风下雨,高蔚自己走出来坐车。
陈旭知道,陆公子并不在家住,虽然俩人在外人面前摆出合美恩爱的姿态来,可私下里,谁也不见谁。只是周日去陆局家时,才有碰头。每周,他得给陆公子打个电话,汇报上周太太去了哪里,与什么人有过接触。但能汇报的信息少得可怜,听几次后,陆少烦了,“得了,有事再打吧。”
陈旭不知道什么叫有事。
开车时,曾忍不住从后视镜窥视过高蔚。总是一袭黑衣的她,鲜有改变,墨染般的黑发散下,遮盖了半张脸。她总是选择一个坐姿:凝视窗外。所以至今没见过她的全貌。唯一能感觉到的,是她身上那股活死人般的气息。
没想到,第二天,刘姐通知他:车上的后视镜拆了。
陈旭恨恨地骂:怪物,一家子怪物。
这天后半夜,陆少急着找陈旭,让他马上去接高蔚到金帝娱乐城。
看到暗夜幽灵一般的高蔚下来,陈旭冒起了鸡皮疙瘩,这女人大把的钱,不能换个颜色穿吗?
经理引着他们从后门进去。原来,市里扫黄打非小组今晚突击行动,整顿娱乐场所。陆局长牵头查到了金帝娱乐城。陆少在包房里玩得正猛,来不及撤退,情急之下,让高蔚过来帮着掩护。
没多久,陆少揽着太太大摇大摆出来,坐进陈旭车里。开出不远,他的专车悄无声息跟上来,陆少示意靠边停车。
“明天我派人把支票给你。”说完,陆少欲下车,无意中看到空缺的后视镜笑起来,“高蔚,果然是你的风格。”
高蔚凝视窗外,象是没听见,岿然不动。
陈旭等着后面的车子先走了,也徐徐启动,千年没出过声音的后座,传来一句急呼:“停车!”
他头皮发紧,猛踩下刹车。后座的人拉开车门,来不及跑开,蹲下身狂吐。
寂静的午夜街头,一声紧似一声的呕吐,象是把五脏六腑都倒出来了。
默默等了很久,终于后面传来合上车门的响声,他重新启动。
跟老潘喝酒时,陈旭说:“你说这事,那么漂亮的姑娘,嫁谁不行?偏守活寡,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有意思吗?要是我女儿,打死也不让她嫁。”
老潘说:“不亏了,你瞅她家条件,一个傻妹妹,加上当保姆的妈,谁敢娶啊?给自己找累赘?话说回来,好人家闺女能嫁那货?陆局仕途正旺,不是儿子名声差,好事怎么也轮不上她啊。不过我看,那丫头不怂。婚礼时我去了,娘家人发言她代劳的,讲得滴水不漏,陆公子在场面上混的也没她玲珑。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紧生个孩子稳固位子。”
陈旭冷笑起来,搂下肩膀就吐成那样,生孩子?梦吧。
陈旭对高蔚谈不上好恶,纵使她戒备冷淡也伤不着半分,这世上谁都是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有人愿意拿青春换钱,有人愿意拿钱换团圆,千金难买‘我愿意’。
他已经被老婆从家里赶出来了,不过法外施恩每周末让见女儿一面,时间不长,父女俩去公园玩、吃快餐。这天,正领着女儿吃饭,收到了刘姐的电话,说晏晏丢了,她和高蔚母女正在四处寻找,如果他有空,也帮忙去街上找找。
陈旭挺心疼妹妹,初冬时节天气骤冷,她智力残疾,被车撞了或是失足跌落到江里,哪样都不是好结果。匆忙吃完,开着车和女儿在街上寻找。
也许是最近手气好,半小时后竟然见到晏晏在穿马路,红艳艳的棉服在夜晚很显眼。
晏晏有不错的记人能力,马上认出了陈旭,又露出了那个特有的笑脸,吓得女儿躲到了爸爸身后。半哄半劝地拉着妹妹上车,送回新城家去。车里,女儿一直不敢正视晏晏,坐得远远的。
晏晏倒自来熟,把手里的娃娃炫耀般挥来挥去,一个劲问好看吗。
陈旭逗道:“晏晏,谁给买的?你姐?”
她答得口齿不清,听着象发个气声。
“什么?”陈旭果然没听清。
晏晏一板一眼,极认真,“祝子翔。”
开到新城楼下,高蔚和母亲已经在等了,看晏晏安然无恙地下来,俩人扑着搂过来。
晏晏却误会了,高举着娃娃,“不给不给,子翔给我的。”
“晏晏,胡说什么!”一声断喝从高蔚嘴里传来,吓得周围几个人一愣。
晏晏委屈地撇撇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高蔚已经搂上了她,换成轻声慢语,“晏晏今天不乖,咱们不是说好了,买了蛋糕回家吃,怎么不乖乖等着,自己乱走最不乖了。”
陈旭觉得汗毛倒竖,千年不出声的人猛地温柔起来,比活见鬼还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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