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壶惊花锁千门》第81章


萤眼波一转,暗自偷眼瞥了长笙一眼,见长笙仍旧是气定神闲,只觉得又有些不服气起来,心道他若是因见多识广懂的比自己多也倒罢了,常人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戚萤暗念自己足不出户,成日于书为伴,若不作妄自菲薄之论,倒也算得上饱览群书。而长笙因要四处周历风波,原本是不比自己有闲读那许多书的。戚萤出身兰台御史管大人之家,若论起旁学杂识,便算是她爹爹也超不过,然而这个长笙却不输自己。
才这样想了,不免眼波又流转到长笙身上,却见长笙原本是托着一碟乌鱼子在食用,这时间偶尔侧身过来,朝自己笑了笑。戚萤飞快地低下头来,从旁雪航递过一碟沾了蜂蜜柠檬花汁的乌鱼子来,又调笑着与曲江春说闹去了。戚萤只颔首将眼睛盯住了那熟透橙子皮色的乌鱼子,挑了一点放在嘴里,暗道:莫非我这心中所想也有声音,可令长笙辨察出来?若非如此,怎地他三番两次都猜正我心思,若只当作书理相通也未免太巧合了些。难不成,长笙真能知人心所想,那么我此时……想到此处却再不敢多想,面颊飞红,收敛心姓,老老实实取了些乌鱼子仔细品尝起来。
曲江春细细品了,放下竹筷,又翕了一口酒,说道:“依顾兄之法烤制的乌鱼子,入口味华,乃如七宝楼台,眩人眼目,拆碎下来,不成片段。皆零珠碎玉,每一念及,辄为之欢喜赞叹不置。却每一咬碎,便不能再复七宝楼台,便似搦管在手,难以成篇。”雪航从旁复合道:“却是如此,这鱼籽吃在嘴里,松脆,清甜,鲜美,极为过瘾。尤其是这鱼子片的中心,尚有几分未熟,颜色就像是晚秋夕时的洞庭红,滋味甚是特别。”
长笙听罢略略笑了起来,方要说话,耳中忽地听得两声极细微的响动,一时间难以分辨究竟是何物,心中暗自计较,面上笑道:“也不过效仿当地烹调之法罢了,无甚特别。”雪航将手上磁碟放在案上,笑道:“曲江春一个人霸占着酒盏,我再去弄些荷叶来。”长笙面上带笑,略略点了点头。
注'93':这个故事记载于《酉阳杂俎》之中。
、云镜'9'
采绿谁持作羽觞,使君亭上晚樽凉。玉|茎沁露心微苦,翠盖擎云手亦香。饮水鬼藏莲叶小,吸川鲸恨藕丝长。倾壶误展淋郎袖,笑绝耶溪窈窕娘。'94'
老管家也品了一份乌鱼子,然后忽而皱起眉头来,试探着向长笙问道:“今日顾公子所授烤制乌鱼子的方法却是是非美妙,倒是这取薄这一道工序是非常不易。若是顾公子于雪航姑娘都不在宅中的时候,我这个眼花手又颤的老头儿可还有其他法子?”长笙略一思索,说道:“倒也还有其他法子,可先用米酒将乌鱼子两面略泡,再撕去外膜,最后以明火速烤一下即可,切不可烤的干了。再以今日之法烤之,若是秋冬时节,还可加添白萝卜和苹果切片辅佐食用。”
才说了这些,却见雪航自帘子外笑了起来,说道:“老管家,你可是好生的记准确了,要不要我拿纸笔来帮你写下?”戚萤抬头一看,却只见雪航面上虽是笑着,却似乎蒙上了一层乌沉沉的灰白土气。待戚萤仔细去看,雪航面上却似乎又恢复了神采,双颊也似涂染了轻薄的红晕。戚萤颔首,暗念许是烛光照着有些阴影的缘故。
几人饮晚间本就用过饭了,只因乌鱼子美味,而碧筒酒又是新奇特别,稍微再用一些便有些饱了。戚萤率先放了竹筷,站起身来,将瓷碟和竹筷都放到水缸上面专门放置餐后碗碟的竹篮中,稍微叹了口气,才放下心神来,忽而觉得眼前一阵眩晕,脚下不稳险些跌倒。雪航正在戚萤身旁,一个箭步冲上前来将戚萤搀扶住,见她面上忽显现出疲惫之色,轻声说道:“姑娘是连着将近一日一夜都没有合眼了,想来本就身子骨弱,偏只仗着曲江春那一丸清逸醒脑的药撑着,如今却也是要到了极限。”
长笙断然不知道戚萤将自己担心至如此境地,不免胸中惭愧,忙道:“却是在下失察,连累姑娘担忧受罪了。”曲江春正色道:“且暂不论礼数,顾公子你身上的伤势尚未痊愈,不若常人,还是也先早些休息的好。而戚萤姑娘怕是要稍微等上片刻,还请先到后院休息,雪航留在厨上,过一会儿我会煮上药粥,雪航再端去给戚萤姑娘服食。其实人有病往往原本是不显露出来的,寻常人也察觉不到,等稍微严重了些,又只觉得事情尚小,不外乎疲惫或是琐碎痛痒罢了,多半不会注意。却不知这时候,病象表露出来,已经是侵入了脏腑,万万不可大意了。”
戚萤听罢贝齿咬了下唇的内侧,连连点头,俯身向曲江春略施一礼。雪航笑着过来搀扶戚萤,长笙也站起身来,毫不怠慢的跟在雪航身后,轻笑道:“在下对后厢也稍有些不熟悉,烦请雪航姑娘多费些心思,也顺道带了在下过去吧。”雪航当即应下,曲江春再从旁催促两句,扭头对老管家吩咐要用的药材去了。
自庭院中弯折两回便是老管家为长笙备下的房间,戚萤的房间要再往东侧一间。长笙进屋后,立时吹熄了烛火,自怀中取出一方麻布帕子,将烛火盖上。又蹑手蹑脚缓缓将窗格推开些许,不用木撑子,只用手托着木窗。屋中蜡烛的气息逐渐淡了下来,长笙将气息下沉运在丹田之中,屏息凝神,侧耳微微听得隔壁房中雪航在劝慰戚萤。再探鼻仔细察嗅,有极细微的火烧蜡烛的气味,想来应是还未休息。再探了一会儿,又听到略略戚萤的笑意,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长笙将木撑子替换了手,将窗扉支撑起来,脱去了靴子,坐在榻上蹙眉颔首沉思。夜风起了一些,房檐上的水滴逐渐愈发的少了,隔壁的房间断断续续的传来些声响。直到戚萤用过药粥后睡下,烛火也灭了,长笙才略微点了点头,翻身躺下。长笙将眼目合上,这才觉着眼睛有些酸痛,他抬起手按压了几下晴明穴的位置,吐出口长气来。稍稍养了一会儿神,便觉得胸口的伤显出些疼痛来,想到那用剑伤了自己的人,不由得面上露出些苦笑来。
一想起当夜之时,又觉此时已离花朝有些时日,自己所为也应起了效用。想来小妹雀昔在燕国王宫中的日子,倒也会相对能少些烦忧,但怕她常日不得自己消息,少不得又加担心牵挂。夜间的气温逐渐冷了下来,也不若先前那般从地底往上蒸着人难受,长笙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不觉间迷糊起来。过了些许时辰,长笙鼻中只嗅着几许青草即将起露的清气,侧过身来用手撑着头,又蹙眉沉吟,始终对昨夜里食用乌鱼子当时听闻的奇怪声响不能释怀。
长笙屏住呼吸再探耳去听隔壁声音,略微可察戚萤尚在睡梦之中,呼吸匀称。长笙点了点头,倒仍旧不能放下心来,再细细去向那耿耿于怀之声音,只觉得似乎在某处听闻过,却又想不起来。愈发觉得心下不能踏实,翻身起来,将衣服鞋袜穿戴整齐,推门出去。长笙向回廊上踱步,耳中听闻古丽夏提的脚步声,便紧走几步上前,拦下古丽夏提,问道:“夏提怎么起的这般早?”
古丽夏提抬眼见是长笙,嘻嘻笑道:“我方才是去解手的,可是在路上看到一只小木鸟儿在天上飞,当时我急着方便,就没有追它。可是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我出来再找就寻不到了。木鸟怎么能飞呢,长笙哥哥你见过么,会不会是夏提看错了?”长笙听到古丽夏提这番话,不免恍然,原来自己所听到的那种奇怪的声音便是机关木鸟。
自燕国北地穿越大草原再向西北,有座高山,乃算是天然屏障。翻过山去,其下依傍而成有一座小城国,名曰“漳邳”。其中人将自己视作春秋战国时期韩国子民,研习机关之术,有些人更是颇为精通。长笙曾到过那里,见识过可以传递消息的机关木鸟。想到这些,长笙便笑着对古丽夏提道:“若夏提想要会飞的木鸟倒也决非无法,只不过着木鸟脾气大的很,不许旁人提它。你能看到正是因为它喜欢你,但你所见关于木鸟之事不可对旁人讲起,便是你爹爹也不成的。”
注'94':《碧筒饮》元,张羽。
、云镜'10'
长笙交代古丽夏提几句,负手转身在院中稍微踱了几步,不时摇头,待走到院中角落,长叹一口气,再呼吸忽而察觉墙角下端生出一丝铜锈之气。长笙当下一笑,顿下身去伸手去摸,果然是一件青铜钵,旋即点了点头,心下稍有计较。正这时只听身后戚萤房上门扉响动,戚萤推门出来。长笙轻将手上泥土拍掉,站起身来,转回身来,微笑对着戚萤。
戚萤揭开帘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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