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壶惊花锁千门》第106章


出了弯弯绕的回廊,迎面见着个宫女,忽地想到自己并不知椒房殿的地形,只瞪着眼没好气的问道:“扶香苑在哪里?”宫女遥遥只见一锦衣罗缎,明珰翠鬟的美人向她们怒气冲冲疾奔过来,一张嘴更是想要打人的架势,不敢多话,只伸了手向东北角指了指。
雪航也不正眼瞧那宫女,满心气鼓鼓,脚下生风向扶香苑疾步而去。身后的宫女待她走出很远了,才试探着问对面站立的宫女道:“这姑奶奶是哪路神仙?”对面的直摇头,说道:“不知,不过依我看,反正是个不好惹的主儿。咱少在这儿嚼人舌根,让那位听到还不得拔了咱的舌头?”
扶香苑前有一道细长的抄手游廊,两边间栽红白两色海棠,稍再前行逐渐可见一水环绕,复远观荷叶田田随风摇荡。闲庭中栽植蓝花楹,花包与叶外,馥郁垂下,紫蓝香雅。及树半干有茉莉、栀子,半开半遮,或素白或浅黄,淡秀清丽。又有青绿藤蔓攀爬红砖墙上,甚是新鲜可喜。莲池中尚不及抽红,偶有芽苞成尖,娉娉婷婷。时有动荡,乃不知有鱼儿嬉水还是风使之然。将眼看去,不多时似有采菱人歌声,细桨扁舟好不自在活泼。
雪航才放了心思去赏,只听闻游廊上脚步声来,见有宫婢将新准备好的糕点茶具放置石桌上,手脚利落,也不多言,甚至更不多看雪航一眼,欠身退去。“颇有那椒房殿上的风范嘛!”雪航心里恨恨地想,正这时有鸟雀西来,跃上枝头,朝着院中啼叫几声,踩踏了花簇,又扑棱棱地飞了去。那蓝花楹花球儿一个不矜持跌落下来,正向雪航头上砸来。
“云升追墨影,上剑碧月空!”雪航娇斥一声,二指一掐剑诀,腰悬三尺青锋“仓啷”出手,剑尖只微微一点,立时将那蓝花楹花球从连成一丛的花萼处,生生削下个断面去。花球儿立时散开,扑簌簌地落了满眼。雪航心中一时兴起,身形蛇步,剑走轻灵,飞游花瓣丛中,刷刷点点,将那每一片花瓣都削成两半。待那花瓣终于落到脚边,雪航似乎才出了些气般,鼓起脸来,撇着嘴没好气地将剑挽了个剑花,一跺脚说道:“怎地今日偏巧该我倒霉一般,好生生的都来欺负了我!”
“我只听闻旁的姑娘都是惜花爱花,连春去花谢都免不得要赔上些眼泪。想不到雪航姑娘飒爽英姿,更未曾想雪航姑娘持剑斩花亦这般清丽不可放物。”雪航听声忽地缓过神来,回身见正是御史大夫范盈家的长公子楚雅。只见他如墨玉般的发,细细绾于耳侧,似醒非醒的桃花眼,眼角略略上翘,勾尽了人心魂,却又淡若秋水。
雪航知道自己方才失态被楚雅满满瞧在眼中,登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面上一红,然随即偏过脸去,颔首将长剑收回剑鞘中。收敛神色,只将手背负过去,对着楚雅盈盈一笑。楚雅眉梢微扬,旋即展平,也拱手还了一礼。雪航见楚雅身后伸了枝丫到的一朵蓝花楹慢慢掉落下来,熏风拂水袖,一江烟水照花颜。楚雅穿了件袭青玉色宫装,九环飞纹缀腰间,水仙饰衣角儿,长袍宽袖迎风飒飒,腰身紧收,另佩了块墨玉色的玉珏。
见此打扮,雪航自心中暗暗赞叹一声,面上合先一笑,轻描淡写的说道:“梅花香自古寒来,方是晨间气尚凉,公子着衣浅少,不怕冻着了?”
楚雅登时微笑道:“姑娘说的是,前些日子感染了风寒,幸不严重,近日渐愈,好些时候没出来走走了。偏巧今日奉旨进宫,详谈护送燕国王后之事,因应皇后所吩咐,到这扶香苑来,却不曾想倒是个清静之所。未知雪航姑娘因何在此?”雪航听了话暗地里上下打量了楚雅,见其面色确乎有些许苍白,凄怆之色也浮于面上,想来若非确实病了,也或是近日来不曾好睡。
、蝙蝠迷案(十五)
一时间不知话头从何说起,转眼看那花丛中有素白栀子婷婷玉立,开得正放,芬芳扑面,缠绕鼻尖。雪航抵不住芳香,正欲折花儿,却听楚雅声音从身后响起。“姑娘手下留情,若是今日楚雅拜访得罪了姑娘,却敢问这花儿有甚么过错……”雪航一听,登时笑起来,回身说道:“公子你倒是识趣的很,确乎是皇后娘娘命我在这里好生招待你这位御史大夫的长公子呢。”
雪航从袖子里抽出条手帕压了压虎口处,另侧手向石桌一直道:“这里有皇后娘娘赏赐的海棠糕,今早儿膳间新作成的,瞧这天气热的,不如去那边的小栖莲池坐坐吧,也好尝尝宫里做的糕点罢。”楚雅面上应下,步下缓缓行。心中琢磨雪航遣词,适才方说着晨间颇为寒凉,怎么旋即又要说这天气甚热,要到莲池避暑了。
楚雅暗自思量上回见雪航聪慧机敏,虽则性格天真可爱,话中却是滴水不漏。今日却鲜见得语无伦次起来,不免令人生疑。将至莲池,楚雅忽地停住脚步,轻声问了句:“雪航姑娘似乎对宫中地势并不甚熟稔,倒常常提皇后娘娘传旨,晚生甚奇,雪航姑娘究竟是何样身份?”
说罢,楚雅只用眼睛盯住雪航观察其神色,见雪航稍一顿足,微微一怔。楚雅也不再多问,只不动声色的笑了,附身轻轻抬起衣袖,用左手稍加擒住,端坐在石桌旁,心下暗自满意。雪航只刻意背过身去,稍加思量,转了眼珠儿,回首过来,顿了顿,另起话题笑道,“只打我入宫以来,自未曾见过娘娘起便承蒙许多眷顾,不管我是何身份,到底也需对皇后娘娘还些恩情。公子大可以当我做一传话宫婢,当不必往复忧思。”
雪航说着话,将石桌案面上的红木食盒启下盖子来,见内中一碗绿豆沙,心思一转,直将笑意布满嘴角,从袖管里取帕子隔着端了出来,双手托着递到楚雅面前道,“请公子尝尝,只想公子素日里什么花样精巧的点心怕也吃过了,望不要嫌弃才好。”
“不敢”楚雅颔首接过,只笑道,“能得雪航姑娘亲自为我端呈,真令晚生受宠若惊,更休说什么嫌弃不嫌弃。”雪航亦笑道:“到底是御史大夫家的长公子,翰林院的学士,说出话来,当真使我如沐春风,无比受用呀!”言罢也自行端了一碗绿豆沙出来,用羹匙舀了,放入口中饮了一口。
晨风浮柳,花枝颤俏,左手边乃是鱼嬉荷塘,右手边复有旋花砌蕊,当风儿坐,两厢宜章。雪航颔首作饮点心装,心中暗自盘算。只听闻楚雅咳嗽了几声,放下手中的清凉饮,与她对视一笑,道“晚生近日听到一些传言,未知真假,只觉神乎其神,玄而又玄。方听时只觉毛骨悚然,细想来只怕是怪力乱神之言。然则桩桩件件到底皆是真实发生,人命关天,当马虎不得。却不知雪航姑娘如何思量?”
雪航虽从未在宫中服侍各殿上夫人美人,到底在皇后身边私探暗查,许多事情自然是瞒不过她的眼耳去。至于合欢殿三皇子近前众人身份,雪航更是早由皇后处晓得清楚。因正寻思该如何开了话头,正楚雅这般一问,雪航便说道:“我一届女流之辈,又自幼只习武,不通文采。见识断比不得公子,却不知公子有如何考量?”
楚雅将双手放于腰间,笑道:“却不怕姑娘笑话,我入太学后,常年监管文库修缮,多于书籍打交道。确乎不甚清楚宫中个事,只因我父在朝为官,又作三皇子太傅,出入宫门,多少才得知此事。晚生虽愚钝,到底觉事关人命,不可草率。今见姑娘,也未避讳,如有何不妥之处,还请姑娘宽宥。”
雪航眼珠儿滴溜溜一转,左右瞧了瞧,见无旁人,向前探了身,低声说道:“此中细节,我亦不详知。况皇后娘娘乃统领后宫之主,此事到如今,她尚不能定夺,我也不便妄下断语。只不过,今公子既对我推心置腹,我亦不好藏了心思去。只说此事多少与那位合欢殿三皇子的细君有些抹不开的关系。”
口中说着,雪航暗自里察颜楚雅观色,见其眸中的波澜起伏不定,转瞬,尽力的维护了那副恭谦模样,才慢慢开口道:“姑娘有几分把握……”放开了口似乎又立即悔言,复尔摇头道:“罢了,在下并非疑心姑娘,到底此事终究乃宫门中所出,我也不好干预。此言便就此为止罢。”
雪航偏过头去,稍微低了头,抬起手来,将散落到耳前的碎发挑抹到耳后去,轻轻笑起来,只说道:“公子莫不是还忘不了她?”楚雅本端坐在石桌旁,闻听此言面色大变,“嚯”地站起身来,眉头紧蹙,说道:“事关重大,姑娘休要戏言!”雪航嘟起嘴来,轻声“唔”了,也站起身来,绕过石桌,走到楚雅近前,笑道:“在下一届武夫,言语不当,还请公子海涵呐。”
楚雅哽了一下,旋即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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