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携丁香入梦来》第30章


恍惚中有个公公前来替我掌灯。我看着他,他亦看着我。
“裴姑娘,走吧。”那个略胖的身影走在我的前头。
“恩,辛苦刘公公了。”我看着他衰老的背影,努力将另一滴涌出的泪咽回肚里。至少他还活着,这对于他来说,就足够了。
“这里风大,不要待太久。”他嘱咐着我,一如很多次,他在书房叮嘱我快些去吃饭。
“知道了,谢谢刘公公。”我朝他歉然一笑,刘福转身离去。
我将头转回来,看着远处隐约可见的汴城街道,幽幽街灯,抬头看着被云罩住的月亮。
我似乎待了很久,直到身后的风口被人挡住。
回过头,我看着他。现在我离他这般近,近的可以看清他的眉眼,他的表情,甚至他紧蹙的眉头,我却没有了再看下去的勇气。
我将头转过来,继续看着汴京的灯火,独自出神。
“你不想问什么吗?”身后传来他的声音,竟有些沙哑,也许是我听错了,他那么坚毅的人,怎么会沙哑。
“我曾经想过,你或许该给我一个解释。可是后来我明白了,你是皇上,从登基那一天起,你就在不需要向别人解释什么了。”我静静的回答。
“可是今晚,可以破例。”他的声音中竟有一丝温柔。我回头看着他的脸,想找寻那丝温柔的痕迹,可是触眼的,是他眼里的冰凉。
“皇上,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我也不想知道。”
李桢,你不过是布下一盘完整的棋,让我自以为是的下到最后一步,才发现我不过是别人棋盘里的一颗子。不,不仅是我,还有因我而便成棋子的父亲。
为了让我成为你的棋子,你开始接近我,追求我爱慕我,让我也陷入你编织的情网,不能自拔。你母亲和我最好的朋友常春联合在庆怡殿上演出了那样一幕,让我中宫受辱,心甘情愿跳入你野心的战局,不就是在这南宫门上,你许下半壁江山,引我为你谋划这剩下的棋局。我跳来跳去,以为自己有最好的招式,到头来,却发现你的每一步都是引子。
是啊,我该想到,如果没有你亲自的谋划,如何会有当日围住肖华宫的两百禁军,如果没有你的谋划,如何会有太子的亲人不断唆使他放弃仁心,如果没有你的谋划,你又如何能够成为皇帝,而不是太子。你是什么时候回来汴京的?或许早在我父亲知晓之前吧,不然常春如何怀有那么大月份的身孕,不是你的孩子,你又怎会纳她为妃。
从头至尾,你不过接我们父女演出了一场迷惑王显之的戏,而你在戏外,安然脱身,悄然设局,直到把我们都拢进了局里,一战而胜。我或许是有用的吧,因为我父亲愿意为女儿襄助你,他更有常玉昆没有的权谋与智慧,也有从不争名的淡然和无谓。我当然也是有用的,我比常春聪明,没有我,你如何能拿到禁卫军宿卫军的令符,我愿意为你做天下做不仁义之事,到头来,原来不过是嫁作贾人妇的结局。
我笑了一声,冷的有些颤抖。
“我父亲呢?你打算如何处置他。”我没有回头,只抛出我的疑问。
“他明天就要去蜀成上任了,也许很久不会再回来。你明天去送他吧。”身后仍是那个波澜不惊的声音。
“多谢。”我竟然连多一个字都不愿意说。
沉默间,我听见他离开了我身边,身后的夜风又向我袭来。
“李桢。”我回头唤他。
他停下脚步,却并没有回头。
我想问他,问他对我可曾有一丝真心,他的承诺可曾有一丝真意,他与我的那些日日夜夜,朝朝暮暮可有过一点爱恋。
可是我终究,没有说出口,如今,有与没有,又有什么意义呢?
“做个好皇帝。”我终于还是说出了一句话。
他并没有回答我,在月影下离开,我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伸手抹上脸颊,何时冰凉一片。
、36。 剖过往 许未来
摸着微凉的酒壶,最后一滴酒已在前一刻被我饮尽,水祭节依然热闹,落丘县灯火通明。
我怔住,原来心中藏着的自以为深不可测的过往,不过一壶清酒的时间就讲完了。那么这些真切实在的痛楚,究竟是当初的阵痛,还是放任心中记忆的蔓藤疯狂生长,久而久之烙下的铭记呢?
原来到底是心魔,我苦笑。
沈谦不知何时已移到窗边,专注的看着落丘兰江缓缓流过。
他的背影挡住了半边月光,仿佛隐入暗中。没有了月光,我有些茫然无措。
“咚咚。”敲门声打破了雅间里的沉默。
“进来。”沈谦转头,声音没有什么波澜,踱回桌旁坐下。
店家询问是否还要添些酒菜,沈谦看了我一眼,示意店家:“酒不用添了,去将菜热一热,再给夫人下碗银丝面。”说着点了点桌上的几个菜,让店家拿下去热。
店家热情的应承下来,殷勤的照做。出去时仍示意手下将门阖上关好。
雅间内仍旧沉默。我说了那许多话,也想不出能再说什么,而沈谦听了那许多话,也似乎没有什么要对我说。
我观察他,眉眼不似李桢,一点也不像。李桢是高贵冷然的,即便笑起来,也只是薄唇微弯,带一丝漠然,沈谦是平和温暖的,笑起来唇角能勾起好看的弧度,藏着无所谓的豁然。我为什么会爱上李桢呢?思绪仿佛在心中四下延展开去,犹如脱缰的野马只在混沌撞上了那道藏得很好的伤口,然后就是突然毫无预警的,痛!
世间多少痴傻女人会扪心自问:为什么会爱上一个人?
也许你有千万个不该爱的理由,可以定下千百条规矩让自己不能涉险,却在某个瞬间眼神的交汇中将他们统统抛到九霄云外,只有心动、心悸、心痛告诉你心交出去了,你能怎么办?
我微闭上眼,将思绪拉回。
店家很快就敲门进来,端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银丝面和热好的菜。
沈谦用筷子将面挑开略散散热,替我夹了一片酱鸭捂在面下,又自顾着往面里搁了些醋,仿佛置弄妥当了,才将面放到我面前,半哄半令地说:“吃吧。酒喝多了,吃点面暖胃。”
我被他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奔波一天确实没有好好吃东西,方才又光顾喝酒,这会儿胃里渐渐烧起来,再看一眼眼前的细面隐隐透着*和醋味,味蕾突然又活过来了,直咽了一口口水,拿起筷子仔细吃面。眼角瞥见沈谦就着碗碟吃菜。
不一会儿工夫一碗银丝面就被我解决得差不多了,热汤下肚,额上泛出了一丝密汗。沈谦见我放下筷子,便自然的端过我面前的面碗,将剩下的面汤喝完。
我看着他,自若的神态,平常的动作,不知是不是因为吃饱的满足感,竟有一丝妥贴。突然一个警醒,仿佛被自己的心思吓了一跳,有些窘困的开口:“沈谦,你我虽是结发之人,但是莫彤的过去你如今已经知晓。我自知有愧,亦不对你有丝毫强求,只是御赐的夫人你也没法休弃。”低下头来,我有些婉转的说:“莫彤也只求在沈家有一片安身之所。”接着抬眼望着他,诚恳地说:“若是你有了中意的姑娘,大可大大方方的娶进家来,为你开枝散叶。”
说完有些迟疑的看着他,沈谦也放下碗筷看着我,眼神微凉,思索了片刻才不急不慢的说:“夫人,你可知什么是结发?”
未料到他有如此一问,一时间不知如何应答。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说:“赐婚圣旨送到沈府之后,陈管家便着手置办聘礼,有一日他拿着五六条丝带过来问我,送哪一条给夫人作缨。”
我心下一颤,想起我在肖华宫出嫁之时命妇给我绾上的紫色缨绳,在烛光下有说不出的妖艳。又继而想起成亲当日,沈谦替我解下盘发,抽出那条紫缨之时的暧昧,和那晚红帐中初为人妇的惊讶无措,沈谦的温柔缱绻,不由得脸噌的一红,低下头。
沈谦见我无措,只淡笑笑说:“我虽然知道结发的礼节却从未以为意,我是个商人,一切皆为利,皇上赐婚外人看来万份荣耀的事,在我们商人眼里也不过是场交换。从某种意义上说,你是我500两进贡换来的谢礼,当然,也是皇上许我江南盐代的象征。”
我抬起眼,不置可否的看着沈谦。我似乎还挺值钱,不由得笑了一笑,竟没有半分不开心。也许,我是真的不在乎吧。
沈谦接着说道:“可是当我看着那些各种颜色的缨绳时,我莫名的就挑中了送你的那条,礼部尚书传言为官恭谨,他的千金不知是怎样知书达理的闺秀。”顿了一顿,“也许,从那一刻起,我不自觉地对这位将要和我结发的女人有了憧憬,心里也期望她是个可以和我相伴一生的良偶。”
砰!
窗外爆竹烟花四起,想来是落丘水祭已近尾声。一刹那的绚烂让人失神。
沈谦也忘了一眼窗外,回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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