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涎三尺》第51章


他一个人抱着膝盖躺倒在榻榻米上,身子有些微微发抖。海微一见便知道多半是毒瘾犯了。其实,出院以来,他的病好了不少,瘾一直没上来,药也一点点减得差不多。总以为病是好了,可今天叫是怎么了,说犯瘾就犯瘾了。海微以前听医生说过,这种依赖症跟病人情绪很有关系,情绪不稳定,便会有反复。总之,就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恢复的好,十天半个月,恢复的不好,一辈子也就搭进去了。
“你怎么样?”她跑进去扶他,迟书良浑身一直在抖,嘴里却在呜咽着要说什么。
海微凑近前去,要听清他的话,他说的很艰难,一个字一个字的,
“你……你,……是不是……要走?”他看着海微沉默不语,情绪便越发得激动,不住地颤抖,“别走好不好……”他不知是不是哭,脸上亮晶晶的。
“我……我偷偷看你的……你的手机,……别……别丢下……”他说道一半终是受不住药瘾,呻吟着在地上打滚。他跪在地上,使劲用头碰着地,咚咚咚,每一下都拼尽了全力。海微忙去阻止,她用劲抱住他的头,搂进怀里。她的胳膊圈住他的肩膀,也不过一个多月,人却是真的瘦了好多,蝴蝶骨突兀得铬人。海微怕是真的心疼了,她只是不住地拍着他的背,喃喃地说着,
“不回,不回,我不回去。”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彩云易散琉璃脆(下)
海微醒来的时候,天早已大亮。她昨天几乎一夜没睡,抱着迟书良的胳膊都没了知觉,还好,怀里的人最后终于渐渐累极了昏睡过去。海微就躺在榻榻米上,身上盖了一条薄毯。夏季的天总是亮的早,其实也不过五六点钟的样子,她起身,一转眼便看见迟书良,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的露台上,和式的宅子,带着一个不小的后院。老太太是个别致的人,种了些花花草草。院子里有池塘,木质的露台就悬于池塘上方,仿佛一叶方舟,海微隐隐听得到水声,走近了才觉得神奇,平台的拐角处竟是跌水设计,让整个庭院都显得别致得紧。露台上种了好些东西,凤仙花,非洲雏菊,从春天到秋天,这里似乎都充满着活力。
池塘里有些莲,几条锦鲤在水里静静穿行。迟书良并没发觉海微走近,只是自顾自的喂着于是,嘴里喃喃似乎在哼着歌,海微开始站的远,没有听得清,走近了,才觉出,是陈升的歌。他唱的很轻,但是很用心。
“能不能让我陪着你走
既然你说留不住你
回去的路有些黑暗
担心让你一个人走 ”
海微颇有些不是滋味,刚要走,迟书良却转过身来。
“醒了?不过来坐坐么?现在还早。”他招手喊她过来,海微却是迟疑,迟书良看出了她的犹豫,便像是自嘲地,“难不成还怕我一个病人吃了你么?”
他兀自走近了些,又道:“如果你要走,我会让司机送你。”海微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想从里边看出些深意,但他却是淡然地与她对视。那深如湖泊的瞳孔里掩藏住了所有的情绪。哪里像是还病着的人,虽然面色还有些憔悴和苍白,但气势上却一点都不肯落了下风。
“我坐明天的早班飞机回去。”海微顿了半晌才开口。她最终还是决定回去,仿佛是做了选择的,在迟书良跟沈熹年之间。
迟书良听了只是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会让管家去办的。”他把鱼食放下,拍了拍手,深呼吸,“既然还有一天的时间,带你逛逛小樽吧。很可爱的地方。”他欠起海微的手,也不顾她的挣扎,按了铃叫管家备车。
小樽是北海道著名的港口城市,海运贸易的发达使得运河应运而生。其附近的红砖仓库在煤油灯的映照中酝酿出的浪漫异国情调,运河旁的历史馀韵则令过往游人乡愁无限。 说是观光,其实也没有什么具体的行程。两个人几乎都是徒步,老太太不放心,还是派了车子随着他们。运河广场,小樽博物馆,八音钟堂,Mycal,小樽水族馆,鲱鱼御殿,零零碎碎逛了很多,迟书良也说了很多,大部分还是跟景点有关的小事情,他像个称职的地陪,让海微对他口中那个被称作像八爪鱼一般的城市多多少少都有了了解。
他们最后一站是北一硝子,那个在北海道最有历史也最富盛名的玻璃工厂。北一硝子3号馆所在的建筑物是建于1891(明治24)年的一栋石造仓库,现在改造成为汇集了世界各地的琳琅满目的各种灯具、玻璃工艺品的艺术展厅。与其朴素的外观相反,内部的摆设和陈列充满西洋气息,可爱的商品令人留连忘返。
“这个工艺坊里的东西大多是以彩绘玻璃著称,很多都是从艺术角度,人工吹制的。也算是稀罕物。”迟书良带着海微在店里穿行。
店内的167盏煤油灯跳动闪烁的灯芯火苗,烘托出大厅里的浪漫气氛。海微还是第一次来到这样的地方,看着不禁有些发愣。却听得迟书良在一旁又说道,
“这地方,以前我也跟别人来过一回,这是第二次。”他像是随口说说,但又觉得是话中有话,海微只是不做声,看着他,等他讲关于那个“别人”的事情。
“她是我的未婚妻。我们认识的时候年纪还很小,彼此之间很纯粹,没有名利,世俗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就是单纯的喜欢跟这玻璃一样干净的没有一点杂质。那时候,我什么都不是,她不知道我家庭背景。彼此认识也不过是个意外。”迟书良就在她的身侧,两个人都走得很慢。
“我们之间进展得很顺利,她也是正经人家的女孩子,双方家长见过了面。那个时候,我的事业才刚刚起步,所以其实并没有马上要结婚的打算。那个年纪的人都有些自私。于是,两个人商量下来,先订婚,等彼此事业都稳定了,再结婚也不迟。”
迟书良笑了笑,“那时候真是天真,以为爱情这东西有多无坚不摧,亘古不变。呵,到头来,就像这玻璃一样,碎了一地,还扎得人一身血。”
海微停住脚步看他,想必又是一个爱别离,怨憎会,得不到的故事。她想着迟书良的话,所谓爱情,到底是什么?她晓得那必是美好的东西,只是,美好的东西大多都是留不住的。爱情这样,青春这样,生命亦是这样,宛如烟花,留人的不过是虚无之境。伸出手的,什么也挽不住,握在手的,转眼成灰。什么才是真实的,什么才是重要的。如此深刻的问题,怕是苦思冥想也出不来答案。
“大多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好东西都是留不住的,即便是留下了多半也成了烦恼。所以我厌恶所有美好的东西,最后人什么都得不到,徒留念想。早知结果是这样,就不会有当初。”迟书良喃喃地说着,他的眼在橙亮的灯光里有着别样的光辉。
海微知道那对于迟书良来说,必是一段并不光彩的回忆,或许是尘封的太久,于是希望寻找一个人来共同分担。
“美好的东西自然会有它存在的道理,即便是刹那烟花,绚丽过,便已足够。爱情,正因为它的莫测,它的易碎跟不长久才更显得弥足珍贵。彩云,琉璃,不正是因为脆弱才美丽么?留不住的东西才是美好,留住了反倒是徒增烦恼。”海微说着自己心里的想法,却没有发觉迟书良的眼里显出的深意。莫测而隐隐有着危险的气息。她只顾说着,末了才抬起头来望他,目光恰恰撞上他的,而迟书良却早已收敛了神情。
他幽幽地笑,“我就是喜欢你的真性情,既然你能那么豁然,不如让我看看你的表现。”海微不是没有听出他话里的深意。只是,还是莫名的失落了。
她跟沈熹年之间似乎有了太多的隔阂,他们之间的爱情,就像一件无暇的瓷器,突然就有了裂痕,然后不可避免的延伸,放大,到如今,仿佛不可挽回。她是累了,经营一段感情像是养一个孩子,付出了太多,到最后竟怀疑能不能养活。她自嘲般低下头,也沉默下去。
那是最早一班到平硕的飞机,刚出航站楼,就有人打进电话来。是陌生的号码,海微很少遇到这样的事情,这是她的私人号码,一般外人不知道。海微并不打算接,直到电话第四次响起来。
“喂,你是谁?”她有些不耐
电话那头有银铃般的笑声,却让海微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微微,我的声音听不出来了吗?”
“小小……”她喃喃地吐出两个字,只觉得空气凝重得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我一直打你电话,却总是关机。”那个时候,她在日本,一直陪着迟书良,索性便把手机也关了。
“我在休假,你有什么事?”海微的语气明显冷淡很多,她自然还做不到那么心平气和地面对一个背叛过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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