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里窗外》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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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幕前幕后的伙伴们,经过数十年光阴的洗礼,都有着不同的人生风景,沧海桑田,永恒不变的只有《窗外》,它留住了我们的青春。我们的梦想,提醒我们曾经拥有的一段回忆。
还记得拍摄《窗外》的日子,每天就像只快乐的小鸟,从片场飞到家里,和母亲诉说着拍戏有多么好玩,有多少人陪着我呵护我。母亲躺在床上,双臂环抱着头,语重心长地说:“希望你以后都这么快乐。”
一九七三年夏,《窗外》在香港上演,我一夜成名。接下来的二十年里,没停过拍戏。有了名,有了利,更有了得失心。在忙碌的工作和巨大的压力下,已经忘了什么是快乐。一九九四年嫁到香港,育有三名可爱又美丽的女儿。在人生的道路上历经了人世间的悲欢离合、生离死别。虽然离开影圈十几年,还是逃不开媒体的追逐。
世人说人生如戏,戏如人生,真实人生这场戏,比虚构的剧情更富有戏剧性。
二零零八年九月十一日
一百年前香港第一部电影《偷烧鸭》开启了香港电影之路,那是黑白无声电影的年代,记录了百年历史的变迁,变到现在的彩色宽银幕加上电脑特技。一路走来,中国人的电影,走出了香港,走出了台湾,走出了大陆,走到世界上许多角落,捧回无数的国际大奖。身为中国电影人怎不感到与有荣焉?
七二年从街上被人领入影圈,拍了第一部电影《窗外》,从此改变了我的命运。如果说我平均每年拍一部戏的话,那得拍上一百年。我的电影生涯跨足了七零、八零、九零三个年代,历经了电影的三大潮流,也是我人生的三个阶段。
七十年代的唯美文艺爱情片。
八十年代的社会写实和诙谐喜剧片。
九十年代的武侠刀剑片。
七三年我来香港宣传《窗外》,香港人被我的清纯所吸引。媒体给了我一个“清纯玉女”的称号。《窗外》票房录得六十五万港币,当时对文艺片来说是相当高的票房。我一夜成名。
至今《窗外》没有在台湾上演过,一九七四年台湾上演我的第一部戏,是刘家昌导演的《云飘飘》,当时西门町大排长龙,卖座四百万。从此我片约不断。七二年至八零年我总共拍了五十五部戏,其中五十部是唯美文艺爱情片。那个年代的台湾还在戒严期,民风保守纯朴,电检尺度很紧,我们这种片子最受欢迎。现在的情爱片关系很复杂、层次也丰富,有同性异性恋的,有政治色彩做背景的,有讲前世今生的。我们那时候的爱情片非常简单,就单纯是男女谈恋爱,多数是男追女,几乎每部戏都有父母角色的参与。很容易拍,不用搭景,不需造型,阳明山的别墅我们都拍遍了,服装自己带,导演前一天告诉你带几件衣服,你回家就自己配,化妆梳头也可自己搞定,一部戏三十个工作天,两个月内就可拍完。
琼瑶小说改编加上俊男美女最受欢迎。新加坡、马来西亚的观众更是疯迷。当时制片只要签到秦汉、秦祥林、林青霞、林凤娇其中两个人的合约,就可拿到新、马片商的资金,也就可以开镜了。所以媒体称那个年代是“二秦二林”年代,那时候我们每个人手上同时都有几部戏。我最高纪录是同时间有六部戏在拍,忙起来两个礼拜没上过床。男女主角一到片场就找床,见了床倒头就睡。有一次我靠着墙站着就睡着了,导演喊:“预备!预备!”才把我吓醒,现在想起来还很怀念那段轧戏的日子。
成名带来的压力和长期的体力透支,我就像快断了的弦似的,终于承受不了了。七九年十二月二十九日,我离开了电影世界,到美国加州进修和享受自己支配自己时间的自由。
在美国的十五个月,拍了一部谭家明导演的《爱杀》。这部戏是非常讲究的奇情戏,也稍带血腥,导演为了要表达一种冷的感觉,整部戏在洛杉矶和旧金山拍摄,戏的背景以蓝、红为主,在我的电影里是第一次有美术指导(张叔平)。从这部戏开始我进入了电影和人生的另一个阶段。
八三年三月回到台北,电影界已经大移位,文艺片不再受欢迎。八十年代台湾解除戒严,电检尺度放宽,电影类型也多样化。这十年我尝试了各种类型的戏,没有一部是唯美文艺爱情片,电影里也不再出现父母的角色。也许是时代改变了,开始崇尚自我感觉的关系。起初片商对我持保留的态度,直到拍了朱延平导演执导的诙谐喜剧片《红粉兵团》,票房再创佳绩。从此又开始了我的轧戏生涯,甚至是港、台两地轧。
七十年代是戏里文艺戏外也文艺,常在人情的压力下接了不少不想接的戏。八十年代是戏里江湖戏外也江湖,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情况下也接了许多不想接的戏。拍徐克执导的《蜀山》后跟香港结了缘,八四年拍林岭东导演的《君子好逑》之后,就在香港待下了。香港信息发达,电影也较国际化。香港人不讲人情,不求人,合则来不合则去,我没有了人情的包袱,也不再身不由己,拍了些比较考究的电影。
因为时代的改变,港台电影开始陆续到大陆出外景,九零年第一次到长春、哈尔滨拍摄《滚滚红尘》,这是以大时代的动荡期作为背景的爱情故事,也因为这部戏我得了唯一的金马奖最佳女主角奖。
九一年接拍《东方不败》,《东方不败》之后的十七部戏里有十一部是武侠刀剑片。徐克拍《东方不败》的念头是因《蜀山》而起,八三年拍《蜀山》有两个镜头,是我站在水中的大石佛像上,一身红,挥舞着衣裙转身邪魔似的狂笑。下了戏导演以坚定的眼神跟我说,将来他会找我演一部戏。八年后他来找我,要我演企图一统江山的教主“东方不败”,是个男人,我没什么犹豫就答应了,因为我对他有信心。这部电影的票房是想象不到的好。这部戏带起了武侠刀剑片的潮流,九十年代大部分电影公司找我演的都是反串男人的武侠片。
一九七二年到一九九四年的二十二个年头里,我从飘逸的纯情玉女,演到刀里来剑里去的男人,见证了人世间的浮浮沉沉和电影潮流的起起落落。拍过一百部戏,演过一百个角色,其实,林青霞最难演的是林青霞。
二零零九年三月二十八日
朋友有时会问我,看自己的电影有什么感觉。我说我不只是在看自己演的戏,同时也在看拍那部戏时的戏外戏,我会想我在拍那部戏的时候,做了些什么、想些什么、发生过什么事,在拍某个镜头的时候,曾经有过什么样的情景,剧中的演员经过了岁月的洗礼,在真实的人生中又有着什么样的转变。
重看二十八年前拍的《红楼梦》,更加赞叹李翰祥导演的才华和功力。电影的剧本、演员的造型、戏中的布景、道具、剪接、配音,甚至指导演员演戏和古装身段,全都出自李导演之手。
二十八年了,电影的画面依然那么清晰,脑子里的记忆依然那么清楚。
二十八年前我和张艾嘉每天一大早就到邵氏清水湾片场,由公司最好的古装梳头师傅彭姑帮我们梳头,为了贴古装头套,还把我额头两边的细发都剃了去,化妆是小青哥,小青哥把我的眉毛尾端用胶水往上贴,再用眉笔把它加粗加长。服装师傅先用白布把我的胸部包扎起来(使得胸部不至于显得太突出),再穿上戏服。最后李导演拿出他的古董私货头饰,亲自帮我们戴上。贾宝玉造型完成之后,我站在镜子前面,那种兴奋的感觉,简直就像是醒着做梦一样!
我们早上开工,到了中午吃饭时间就脱了戏服,穿着里面打底的白色水衣,顶着头套,到片场附近李导演家吃午饭。李导演太太张翠英(我们称她李阿姨)总是亲自下厨煮她的拿手好菜给我们吃。重看宝玉“洞房花烛夜”那场戏,回想李导演一遍又一遍地连唱带踉跄地走台步,加上激动的情绪示范给我看,我又老是演不好,他就这样耐心地来来回回地走了十几二十趟。我的演出终于过关了。过了一会儿,胡锦姊很神秘地在我耳边说,李阿姨刚刚来了现场。我心想拍戏她从来不到现场的,莫非是来查勤的?
原来当时那么个大热天,片场里至少有摄氏四十度以上的高温,大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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